在船上不知道摇晃了多久,连心柠觉得,胃里好像已经长满了青苔,腥咸的海风钻进鼻腔,喉头始终梗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后来,阿虎终于来了,给每个人一个眼罩,驱赶着她们离开。
接着就是汽车的颠簸,在太阳下暴晒许久的汽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夹杂着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
连心柠忍不住想吐,但胃里好像都是青苔,什么也吐不出来。
汽车终于停了,她们被带着走了一会儿,所幸不久。
眼罩被拿掉的时候,连心柠的的眼珠被阳光刺得生疼。
她微微眯起眼睛,等待适应。
适应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
此刻的钱坤坐在一张造型别致的椅子上面。
他身边站了很多人,形态各异。
连心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当中的风雪。
他的脊背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整个人散发着冷冷的寒光。
一个人被押了上来。
身旁的女人忍不住一阵干呕,纷纷偏过头去。
老九的伤口因为长时间没有包扎,已经溃烂,尤其是头上的伤口,还能看到蛆在上面蠕动。
钱坤旁边的那些人饶是见多识广,见此情形也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知道为什么把你们召集在一起吗?就是让你们看看,卧底的下场。”钱坤悠哉悠哉的开口。
老九趴在地上,如果不是身体轻微的起伏,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开始吧。”钱坤的声音很是平静,扫了一眼风雪。
风雪机械的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花衬衫,领口半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慵懒的拿起一旁的铁铲,面无表情的挖着泥土,好像一台被设定好的机器。
几铲子下去,风雪感觉好像挖到了东西。
他垂眸一看,是一节白骨。
会是谁的呢?
他敬爱的赵伯伯?还是曾经与父亲出生入死的孙大叔?
因为背对所有人,风雪寒霜般的神情终于融化,嘴唇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已经够了,这样的悲伤已然够放肆了。
他微微向左边移了几步,又开始挖。
一下,两下,三下……
挖到第九下的时候,又挖出来了一截白骨。
他动作未未一顿,然后漫不经心的向前走出了十几步,又开始继续挖。
这次挖出来了一块盆骨,从形状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会是兰姐吗?
那个像姐姐一样的女人,那个眉眼弯弯,唇边有酒窝的女人,那个牵着他的手走出黑暗的人。
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女人们见底下埋了这么多白骨,因为差点昏了过去。
未未死死的攥着连心柠的衣角,心柠张开怀抱,将未未揽在了怀中。
地下被挖的斑驳,像一块块狰狞的伤疤。
风雪终于挖好了一个洞,他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沉默的回身,一把抓起瘫在地上的老九。
老九忽然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挣扎起来。
他死死的瞪着风雪,嘴里不停的咒骂着。
“你这个钱坤的走狗!卑鄙无耻的东西,你会下地狱的!你们都会下地狱的!”傅
风雪的表情始终淡漠,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老九的挣扎,平静的将他拖到了那个坑旁边。
老九似乎没有力气了,他终于安静下来。
风雪终于大口呼吸了一下,他眸子涣散,就像重病的人。
他以为他的心够硬,他以为能做到的。
老九的指尖颤抖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他的手腕,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风雪垂眸,地上的老九已然瘦骨嶙峋,干裂嘴唇挤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眼神当中满是欣慰。
下一刻,他突然挣扎起来,猛地扑向风雪,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临死拉个垫背的!老子不亏!”
在老九扑上来的一瞬间,他靠近风雪的耳朵。
留下了四六个字。
是他在这人间最后的遗言。
风雪仿佛触电一般,他的身体微微潮旁边一侧,避开了这垂死挣扎的一击。
“砰”的一声,老九扑进了那个大坑。
他再也没有力气了,只是最后抬了抬指尖。
意思是,填土。
风雪拾起旁边的铁铲,一点一点的往里面盖着土。
老九的身体慢慢的消失,风雪的耳边还回荡着他最后的遗言。
交给你了,同志。
身躯与大地永远长眠的老九不知道,风雪其实知道他很多事情。
当初兰姐拿了一大堆资料,上面记载着每一个放弃自我,自愿隐入黑暗的人。
老九,李永强,时年三十九岁,无父无母无家庭。
生长在深山的他,从来没有看过海,此生的心愿是去看海,梦想是如果有一个死去,便沉入海底……
可是为了这一场戏,为了让钱坤更加信任风雪,就这样,长眠在了他并不喜欢的泥土里。
深深的沟壑终于被填平,风雪面无表情的停了下来。
这才回头看向钱坤,钱坤悠哉悠哉的鼓起掌来。
他看过一场好戏之后有些疲倦,缓缓的站起身。
站在连心柠前面的姚曼此时终于忍不住,她怯生生的开口:“老大。”
声音极度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