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在城内掠了半晌,撒够了气。回府的时候已近黄昏了。
在房内没见到那男人,也不知他的气消了没,想要去看看,但又被我行我素的天性压制,踌躇了半晌好似折磨,最后恼怒之下避开众人寻去书房。房内奏对已尽尾声,她便靠坐在廊柱下闭目养神。
却不想内里又召了家将并仆人入内,来往的人见了她均欠身行礼,面色如常态度恭谨,仿佛上午的事没发生过。她也不好端着架子,只点头回应。
房内那男人知晓她在外面,也提高了声音。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他依旧例发了赏赐,分量确是旧年的两倍不止,也允诸人回家与妻小团聚一日,屋内众人无不欢欣。
事毕,又听他叹道:“王妃不拘小节,却也深知今日所为有失体统,特嘱本王向各位赔罪。王妃出生草莽,沾染许多江湖习气,粗陋无礼之处。还望诸位念在本王面上原谅一二”。房内众人皆口称“不敢不敢、惶恐惶恐”,又一番祝祷之后才退了出来。
有这好台阶她当然顺势而下。众人再见她虽恭谨如常,但相比来时却带了些真诚笑意。
等喧闹人声消失的时候,门内响起一声,“进来,在外面做什么”。她赶紧入内,好似管不住自己的腿,心里却更添恼怒别扭。
他正坐在椅上,桌上奏章如山堆叠,他手捏着眉心,一张脸显着灰白。
“王妃不说点什么?”,他眼都没睁开,话中带着不悦,气性未消。
“我错了”,她就坡下驴,错认得坦诚。
这倒是惊了男人,手中一顿睁开了双眼。那女子是个有骨气又骄傲的主,这般承认错误确是离谱的很。只觉得她是又再打什么坏主意。
“我出生草莽,本就守不了高门大户的规矩”,那女子站在那里,一双眸子狡黠,却还是坦然说出了自己的考虑,“听闻平民家如果两人不相爱了可停妻另娶,自选婚嫁。我不堪为王府主母,也自知非王上倾心之人。所以请求王爷,给我一纸休书罢”。说得坦荡而急迫,仿佛只要他同意,她就能立时开启更好生活。
那男人被这雷劈了个正着。就算脑内婉转千回,也想不到她竟藏了这个心思,登时头痛欲裂、怒火中烧。
“王府还不曾有休弃王妃的先例,你且打消了这个念头”,冷静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那以我为先例罢”,那女子却打定了主意,满眼期待地望着他,似没有听出他话后的恼怒。
“本王不会休弃发妻,你且安安心心做你的王妃”。他的牙都要咬碎了,有丝恶狠狠地说“你尽可放心,你生时为本王的王妃,死后也长长久久地睡在本王旁边,别作他想”。一番言语确是打破了她所有幻想。虽是口舌相争,但说出的话确是有种不知缘由的安稳力量。青禾才真的开始正视自己是那人王妃的这件事来。而那男人也似是怔住了,看她的眼神藏了丝慌乱。
那日过后,青禾确是实在消停了几日。就连中秋宴上两人对饮而食时候也闭口不发一语,席上气氛沉重压抑,没任何节日喜庆可言。那男人本就不喜颜色,这番冷清其实更合常态,只一众仆人暗暗惶恐,两个主子打架,小鬼遭殃。
王妃在时,院内虽稍显吵闹但也生机许多。王妃其人随性宽容,不曾苛责下人,虽非高门大户温婉娴淑,但也是好相处的主子,更不论王妃能让王上展露笑颜,两人常斗嘴挑剔但也属闺阁情趣,众人见此也欢欣。如今两人闹了别扭,众仆从便处处谨慎小心,生怕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