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髓流地、刀折矢尽的城墙上,厮杀声渐渐平息下来,守军正收拾着遍地的尸首和刀枪。 今天这场攻城战打的有些莫名其妙,原本攻城的敌军已经占尽优势,眼见着就要拿下城池。可对方带队先登的主将不知何故,莫名两次掉下城墙,大大堕了已方士气。 守城一方见机重振士气,奋力向前,将登上城头的敌人通通赶了下去。此战,以守城方的获胜告终。 只不过那个不知不觉间立下大功的小兵,却早已躲到了城下。两次将敌人赶下城头,已是吓的腿脚发软。再不敢呆在城墙上,避过督战队的视线,悄悄溜入城中隐匿起来。 他估计也没想到,自已的偶然之举,竟然改变了历史的进程。那名率先登城的勇士,原本此战过后一路顺遂,攻城掠地,就此成了一番大业。可此次被阻于城下,莫名失了锐势,连那运道也好像差了一些,再不像以往那样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多少年之后,小兵亦是成长为一方大将,手中有了偌大的势力。最终,大浪淘沙之下,只有那名曾被自已推下城头的勇士与已争雄。当然,二者早已不记得彼此,在城头那种杂乱情形下,一人戴着面甲,一人尚是年幼,再见时又如何能认识。 二虎相斗,必有一伤。小兵一方在屡战屡败后,终于,凭借一场大战扭转乾坤,逼的那名勇士自刎于江侧。昔日的小兵,化身为九五之尊,终成吴国一代初主。 “醒来。”一声轻呼,吴亘恍然睁开眼睛,巫庸笑吟吟站在身前,“如何,当皇帝的味道如何?” 回想起这一次经历,吴亘轻叹道:“悲喜千般同幻梦,古今一梦尽荒唐,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真是梦吗。”巫庸反问道,伸手指着脚下。随着其一指,云雾散开,吴亘低头向下看去,只见吴国的大旗飞舞,自已的庙号在太庙之中立宣奉祀,吴国已是传至第七代。 “你看,这方世界因你的存在,却是已改变了历史走势。你还说这是梦境吗。”巫庸满脸笑意,拢着手笑嘻嘻的看着吴亘。 吴亘沉默片刻,却是有些不安,“尊者,我打破了彼辈的命势,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无妨的,你改变的这个世界,大不了重来一次就是。”巫庸拉着吴亘,退出此方天地,却是又回到了湖边。手指微动,又形成了一个气泡,在这方世界里,那名勇士再没有遇到有人阻拦其上城,顺利夺下了城池,最终一统了天下。 “既然来了,不妨带你多看看其他小世界,等看完后,再说说你的所悟。”说着,巫庸带着吴亘,进入一个个的气泡,游历一个个千奇百怪的世界。 不过,巫庸没有让吴亘再入世,而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静静看那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走过一个个世界,看过万物不同的生命旅程,见过人间种种爱恨情仇。最终,二人入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华彩的小世界。 这次吴亘看到的是一棵树,一棵长在山崖边的松树。树扎根于山石之中,受日月精华浸染,时日长了竟是生了神智。 看着山间流云起起伏伏,看着日月交替轮回,看着鸟兽来去生息,看着枫叶红了又绿,松树原本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一生的宿命。直到有一天,有一只猴子来到了树的身旁,憧憬的眺望着远处。 松树问猴子可是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总是喜欢望向远处。猴子抓耳挠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啰嗦的说道,想离开这座山,去远处的那座山看看,或者远山的远山走走。 他曾听林间的松鼠说过,远处的山上有人会通天的本事,若是能学上一些,便不会再怕虎狼的追逐,不怕鹰隼的袭杀。 松树有些不明白,这座山不就是世界的全部吗,自已从一颗种子萌芽起便在这里,而且站的这么高,世界的尽头都在自已眼里,哪里还有什么远山的远山。若是去了却没有遇到什么大本事的人,不是还得回到这里,徒费脚程吗。 猴子不搭理松树的劝解,沉默许久便转身离去。很长一段时间,猴子都没有再到此地。 原本以为猴子已经死了心,直到有一天,猴子背着行囊来与松树告别,指着远处如穹的天际线,神色坚定,誓言定要学一身本领回来,让松树看看天有多大,地有多广。 猴子走后,松树忽然觉着有些空落落的。每日,他都会看向远方,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出现在地平线上。不知见了多少次落雪,松树突然感到有些孤独,平生第一次想着离开此地,到远方看看,到天的尽头看看。 于是,他试着将自已的根从石中拔出,可每拔一次,就感到钻心的疼痛,树根处流出黏黏的胶液,惹来了不少蚂蚁啃食。 松村的举动,招开了不少鄙夷的目光。山上的草,林间的鸟,树下的兽,都如看待优伶般看着松树愚蠢的举动。 苦苦修炼了许多年,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苦痛,松树终于将自已的根从石中拔了出来。在山中花鸟树木诧异的目光中,蹒跚着向远处走去。 走啊走,无论走向哪个方向,天边却永远在天边。 有时候,松树也在怀疑,走得再远也走不出这片天地吗?那只猴子呢,他去了哪里,难不成他已经跨越出了这方世界。 不知过了多少年,终于在一座山下,松树看到了已经死去多年的猴子。猴子仍保持着向上爬的姿势,身子被一座巨石压着,佝偻的身子好像一条死狗。 他终究还是没有学成通天的本领,一块顽石就轻易断送了他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