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亘一个人坐在山谷的中间,这里是谷中阳光最为强烈的地方。既然身体里的鬼东西不愿行走于阳光下,那便反其道而为之,看看谁能拗的过谁。 宝象说的对,自已可是要当寨主的人,岂会惧了这些魑魅魍魉。 脸上一会愤怒,一会嬉笑,吴亘的神情变来变去,看起来十分古怪。谷中的人都离他远远的,鬼知道中了什么邪。 不远处,宝象和杨正一人手里抓了一根羊腿,蹲在地上远远看护着吴亘。 正百无聊赖间,忽然有人过来通报,山下来了十几人,领头的是廷尉章庚,点名道姓说要见吴亘。 众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宝象干脆跑去将斧子取出。 俗话说的好,破家的郡守,灭门的廷尉。廷尉主管刑狱,被他找上门来能有什么好,难不成要将吴亘下狱。 “要不我们跑。”杨正紧张兮兮的拎着腰带。 吴亘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拍了拍自已因为表情变幻而有些麻木的脸,“无妨的,我从未触犯赵国法律,应是没有什么大碍。” 当日皇上赵烨可是亲手赏了一把香菜,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廷尉怎会拗着皇上的意图随意抓人。况且,十几个人抓自已,开玩笑呢,没看连皇帝都忙不迭把自已撵出京城。 等一行人走到山下,却见有一群人正候在山下,为首一人面容清矍,脸皮黑瘦,长着一双三角眼,眼中精光四射。正坐在一辆没有车围的马车上,神情阴冷的打量着前方。 吴亘走到马车前,拱手施礼,“廷尉大人大驾光临,不知召小子何事。” “你就是吴亘?”章庚三角眼寒光一闪,如锥般上下打量了吴亘一遍,“不错啊,一个小小的中人,竟然搅动了如此大的浑水。” “廷尉谬赞了,吴亘一介中人,自有自知之明的。若是人不犯我,又何必铤而走险。”吴亘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盯着章庚。 章庚点了点头,“有些胆量,平日里别说庶民,就是贵人见了我,也是两股战战。恭喜你啊,荣升贵人,一朝得势,鱼跃龙门。不用担心,这次我是奉皇帝之命,专门给你送册封金册来了。” 吴亘一愣,“此事不是归太常管吗,为何是大人至此。” “皇上吩咐的,你可敢违,难不成你看我这廷尉不够格。”章庚斜着三角眼,眼中杀意隐现。 吴亘耸耸肩,却是毫无畏惧之色,“大人误会了,只是觉着奇怪而已。大人如此高位,又怎会有不够格一说。只不过,皇上让廷尉大人到此,恐怕是另有安排吧。” 章庚从车上跳下,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服,“不错,赶紧把那些金册拿走,太常寺已是有了备案,从今天起,你也是贵人了。” 吴亘一愣,回想起初霁当时册封的情形,面色古怪道:“不是要搞什么献帛、馔盒、胙肉、焚祝文等程序吗,为什么这么简单。” 章庚眼睛一瞪,“这些刚才不是都搞过了吗,在场的这些人都可以作证,难不成你还想再来一遍。” 吴亘一愣,旋即大笑,“大人说的是,一时欣喜,倒是对这套程序有些上瘾了。” 很快,有一名官员手托铺着黄布的漆盘,上面放着一尺多长的金册。吴亘上前翻了翻,自已和齐合、凤儿都是封了贵人,桥班升了一秩,由银冠变为金管,而宝象则是只封了个从贵人。 这从贵人是什么鬼,吴亘蹙眉问道:“大人,为何还有一人封了从贵人。”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皇上交待的。况且一个私盐贩子能当上从贵人,已是天大的运道,别欲壑难平。”章庚嗤笑道。 吴亘嘴唇动了动,心知事已无法挽回,只能作罢。此时齐合等人得到讯息,亦是赶了过来,看到金册自是欣喜不已。只有杨正作为一个外洲人,此事与他无关,一人留在了山中。 洛冰亦是闻讯赶到,不过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院主,见到廷尉也是有些发憷。无他,扶黎城中有多少贵人栽在他的手里。 此人下手极狠,办案一撸能拽出一大串,把你祖坟也能给刨了,不给留下一条活路,颇有酷吏之名。 看到对方并不是来抓人,洛冰也是松了一口气,懒洋洋靠在了一个牌坊上,也不上前打声招呼。章庚看了一眼,踱着方步走到洛冰面前,似笑非笑,“洛院主,到此可是有指教。” 洛冰斜眼看着对方,“看热闹都不行啊,赵国律法可有不准围观这一条。” 章庚微微一笑,指了指洛冰的脚,“当然没有,只是想着劝上一劝,一个贵人脚不着履,是不是失了礼仪。” “切,什么时候廷尉也管起风化来了,小心言官弹劾呦。”洛冰毫不在乎,把头转向一边。 “风化当然不归我管。”章庚表情平静,拱手朝着洛冰身后的牌坊一礼,“此牌坊我记得是先皇赐下,不论贵庶,到此皆不得对其无礼。有人向廷尉府举报,神武院院主洛冰对先皇所赐之物颇为不恭,理当惩戒,这个可归我管。今日一见,方知举报为实。” 洛冰一时气急,“谁,哪个龟孙子举报的我。” 章庚一指自已的鼻子,“我。” 洛冰神情一僵,赶紧离开牌坊,恭敬施礼。 “走远些,看的碍眼,要不是看在当初在我被人诬陷入狱的时候,你爹说了两句公道话,今天我非打你个一百大板不可。”章庚神色冷厉,如毒蛇一般盯着洛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