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他的目光只望着萧燕飞,仿佛她身边的萧鸾飞与萧烁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多谢顾世子了。”在周围人神情各异的目光中,顶着帷帽的萧燕飞规规矩矩地对着顾非池行了一礼,心底泛起一丝丝难以言说的甜意。 她的每个字都含着笑意,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是托了顾非池送药,却不曾想他居然亲自跑了这一趟。 今天以前,萧燕飞一直在琢磨着下回见面非得告诉他,那个祝嬷嬷给她惹了多大的麻烦,可现在,她心底那一簇乱翘的发丝被他轻轻巧巧地抚平了,像是被顺毛捋的猫儿似的。 心底分外的妥帖。 她唇角逸出一朵笑花,梨涡浅浅。 帷帽周边垂落的轻纱随风起舞,似是泛起了一圈圈的笑纹。 大大的帷帽遮住了少女的面容与神情,但顾非池却像是看出了她的愉悦,斜飞的剑眉在面具后勾了勾。 那眼神似在说,晚些我去找你。 殷氏看着这对璧人,也觉得欣慰,眉眼舒展,唇畔含笑。 本来对于皇上所赐的这门亲事,殷氏心里一直不舒坦,这桩赐婚的根源是来自帝后的恶意,她怕萧燕飞太乖,日后会吃亏,更怕卫国公府瞧不上这孩子。 在卫国公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前,萧燕飞一个弱女子就像是蝼蚁,可以轻易被碾压。 但是,顾非池让殷氏看到了他的真心。 堂堂卫国公世子能亲自跑一趟临青城给她的父亲送药、送轮椅、送大夫,又亲自来接他们回京。 这无疑是一种诚意。 是他对要娶他们家姑娘的一种诚意。 一度混乱的萧鸾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来回看着周围的其他人,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里的氛围跟她有些格格不入。 她主动带回了话题,问道:“娘,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我都好些年没见过他们两位老人家了。” 她仰首又朝沙船那边望了望,目光充满了孺慕之情。 “他们还在船上,”殷氏指了指船舱,“你外祖父现在行动不便,需要坐轮椅,我先下来给他们安顿好马车。” “燕飞,”殷氏微微一笑,温声问萧燕飞道,“你怎么戴着帷帽?可是哪里……” 说着,殷氏抬手想去撩萧燕飞的面纱,却被萧鸾飞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娘,我们先上船吧。”萧鸾飞开口打了岔,带着几分撒娇地晃了晃殷氏的手,“我想外祖父、外祖母了,这几日我一直没睡好,就担心外祖父……” 她咬了咬饱满的樱唇,显得忧心忡忡。 萧燕飞一言不发地听之任之,笑吟吟地隔着面纱看着萧鸾飞。 见萧燕飞怂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萧鸾飞唇角翘了翘,只以为萧燕飞是不想让她脸上的伤被顾非池看到。 赵嬷嬷很快笑着过来禀道:“夫人,马车备好了。” “那我们上船吧。”殷氏招呼众人一起上了船。 这艘三桅沙船从下面看着雄武,上了船后,更是令人觉得大气。 甲板上的殷家下人们纷纷给他们行礼,不一会儿,船舱的方向就传来了轮椅推动的声响,声音沉沉。 伴着一个中年人紧张的声音:“父亲,您觉得还好吧?” 一个沉重笨拙的轮椅被一个中等身形的锦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甲板被轮椅压得吱嘎作响。 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过花甲、面容苍白的老者,半黑半白的头发扎在网巾里,额头眼角布满一道道深刻的皱纹,面颊清瘦得微微凹陷。 他歪着头,虚弱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双浑浊的老眼却是异常的锐利、精明。 轮椅旁是一个六十来岁、慈眉善目的玄衣老妇,她年纪大了,一双凤眼的眼角下垂,但看得出来与殷氏有四五分相似。 萧鸾飞快步走上前,优雅地对着轮椅上的老者以及旁边的老妇屈膝行了礼:“外祖父,外祖母。” “这是鸾姐儿吧。”殷太太看到萧鸾飞很是高兴。 轮椅上的殷老爷也是眸子一亮,断断续续地喊着:“鸾……姐儿。” 殷太太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萧鸾飞,“长大了,长大了!上回见你还是四五岁时候,现在都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她深深地看着萧鸾飞,眼眶渐渐地有些湿润,望了她良久,声音微微哽咽。 “外祖母,您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也没变。”萧鸾飞笑盈盈道,又垂眸去看轮椅上的殷老爷,“就是外祖父……瘦了。” 后方的萧燕飞仔细地观察着殷老爷的样子,他的面色依然有些苍白,不过听他说话的样子,还认得人,代表他的意识清晰,大致上看着,他应该是已经脱离危险。 这安宫牛黄丸对于治疗中风果然有奇效! 殷太太以帕子拭了拭眼角,随即目光就投向了站在殷氏身边头戴帷帽的萧燕飞,“这是……” “娘,这是鸾儿的妹妹燕飞。”殷氏忙道,又指了指萧烁,“这是烁哥儿。” 殷太太来回看了看萧燕飞与萧烁,立刻从这对姐弟的年纪猜到了什么,忍不住皱眉,心道:这对姐弟不就是那个崔姨娘生的吗?! 武安侯萧衍的屋里有好几个侍妾通房,膝下还有好几个庶女,唯独那矫揉造作、恃宠而骄的崔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