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袭湖蓝绣竹叶纹直裰,相貌英朗,身形不高不矮。 闻言,少年的眼神略有几分游移,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是、是啊。” 宁舒心知萧燕飞不认得明逸,悄声道,“这是明将军的幼子,明将军与长子明述镇守兰山城多年,去岁明逸去兰山城探亲……城破之后,明家在兰山城上下十几口人也就他一个人还活着!连他嫂子和三岁的侄儿都死了。” 她似乎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语气中却是难掩嘲讽之色。 除了逃走的承恩公外,北境兰山城战将士全都战死,就连满城百姓也都被屠杀,几乎无一幸免。 宁舒又看向了明逸,故意问道:“明逸,你最近可有梦到你爹和你大哥?” 宁舒可不管明逸是怎么在兰山城逃过一劫,光是明逸和害死明将军父子的柳家人混在一起,就让她不喜。 明逸:“……” 明逸神情恍惚,脸色白了白。 “明逸,谢以默已死,令尊令兄在天之灵也会瞑目的。”柳嘉安抚地拍了拍明逸的肩膀,冷冷道,“这谢以默滥造杀孽,满门尽亡,还连累了这么多的将士陪他们一起葬送了性命。要是没有谢以默叛国谋逆,又岂有明家的悲剧!” 柳嘉唏嘘地叹了口气,灼灼的目光却是落在萧燕飞那清丽绝伦的小脸上,终于想了起来。 难怪他刚一见面觉得这小美人眼熟,千芳宴那日,她就和宁舒郡主在一起,顾非池还为了她把大皇子打下了马。 后来,柳嘉找妹妹打听过,这小美人是萧家二姑娘——皇帝赐给顾非池的未婚妻。 只是这么看着萧燕飞,柳嘉眼前就再次浮现那日在水榭中顾非池当众羞辱他的一幕幕,几乎是把他践踏于足下。 柳嘉眸光阴鸷,又收起了折扇,朝宁舒郡主、萧燕飞与顾悦那边走去,不急不缓地说道:“柳家不似顾非池好战,暴戾,嗜血……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 “萧二姑娘,顾非池的残暴只会让将士们流血捐躯,血流漂杵。” “你们懂吗?” 柳嘉停在了距离萧燕飞不过三步远的地方,抬手将那把并拢的折扇轻佻地挑向了少女小巧的下巴…… “啪!” 萧燕飞飞快地用团扇往柳嘉执扇的右手重重拍了一下,毫不留情。 被敲了个猝不及防的柳嘉手指一颤,那把折扇就脱手掉在了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柳嘉的手背也被敲红了一片,脸庞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呵。”萧燕飞莞尔一笑,手里那把湘妃泥金柄水红色绣蝶恋花的团扇轻轻地摇了摇,乍一看,漫不经意,再一看,又似带着几分挑衅。 这动作由她做来,说不出来的明媚动人,芳华少女周身上下透着一种既乖巧又乖张的矛盾气质,让周围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落在了她身上。 “柳世子,您这话说得再漂亮,骨子里还不就是贪生怕死!”萧燕飞轻摇着团扇,嘴角撇了撇:哼,偷换概念什么的,谁看不透啊,这位柳世子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吗?! 就是就是!云舒郡主与顾悦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萧燕飞接着道:“我能怕死,郡主能怕死……这世上,谁都能怕死,但前线的将士不能,领兵之人不能,朝廷官员不能,皇上更不能。” “呵,柳世子,你堂堂将门子弟畏战、怯战,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置百姓于何地!” 想起那日柳嘉在澹碧水榭中口口声声说什么谢以默和谢无端父子“贪生怕死”、“理该挫骨扬灰”云云,萧燕飞唇畔勾出一个冷笑,眸光清冷,“你还有脸说谢家,谢家满门浴血奋战,死战不退,直至最后一个子弟,而你们柳家弃城而逃。” “弃满城百姓于不顾!” 萧燕飞字字带着刀子,步步逼进,明明她没有靠近,可柳嘉却感觉到了一股逼人的压迫感,差点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眼神游移不定的柳嘉,萧燕飞唇角微翘,学着那天顾非池在澹碧水榭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呵,贪生怕死?” “睁眼说瞎话的人是你吧!” 萧燕飞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了地上的那把折扇上,脚下碾压着折扇,笑容温温柔柔,可眼神却似那雪山山巅万年不化的冰雪般清冷。 柳嘉一惊。 这一次,他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后腰不小心撞到了后方尖锐的桌角,吃痛地叫了一声。 “说得好!”后方响起一阵响亮干脆的击掌声。 循声望去,只见那间名为“弓室”的雅座不知何时打开了门。 雅座内坐着六七人,击掌的是一个满头银丝的玄衣老妇,雍容威仪,眉眼含笑。 老妇的身边坐着一身靛蓝常服的皇帝,皇帝的脸色极为难看,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 萧燕飞默默地用团扇挡住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心想:皇帝这不知是在生她的气,还是为了别的? 唔,多半是在生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