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方道:“这事先不急着说。你猜猜我从那山腹地底中出来以后,先去见了谁?”
“你姐姐?”
“聪明。可她那么多手下,我可不敢贸然前去。但是根据得到的消息,我推测出,她最近可能看上了一个男人。”他说到此处,似笑非笑,“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我便去找这个男子,用了一点小计策,将他掌控住了,然后命令我的人,若是三天之内没见到我平安回来,就直接把他做掉。有了这个宝贝在手,我姐姐还敢动我么?哈哈哈!”
孟修竹冷哼一声:“勾心斗角,伤人性命。”
笑方忙辩解道:“我又没真的伤他,后来就把他完整无缺地放了。我也只是个凡人,入狼窝虎穴之前,也得先保证自己的小命吧,小小利用一下,又怎么了?只是暗中见到了那男子一面,倒也并非潘安再世、宋玉复生,长得还比不上我呢,我姐姐要什么便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就不管不顾地看上了他?”言罢看着孟修竹的眼睛,似在探寻她的意见。
孟修竹被他盯得不自在,将头撇过一旁,“有头脑的女子择婿,人品自是第一位的,长得好赖,打什么紧了?像你这般浮滑无行,又有哪个女子肯放心嫁你?”面上严肃着,心里却暗暗好笑。笑方道:“好,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了,多谢你啦!”
“你去找她干么?你想……”孟修竹想说“手足相残”这四个字,但终究不忍出口。“我只是想大摇大摆地去告诉她,我还活得好好的,还有什么比亲自出现在她面前,更能令她失望恐惧的法子呢?我跟她说,四年前我中了暗算,如今捡回一命,之后可再不会顾念什么了,既然她先下狠手,令我生不如死,我若不还报回来,那真是枉再世为人了。”
笑方见她良久默声,迟疑地开口道:“你是觉得我报复心太重,对亲姐姐也这般不容情……你害怕了我么?”孟修竹摇头道:“骨肉亲情在我这里,没那么重要。我是我师父抱养的,后来十三岁那年第一次独自下山,曾偷偷去过我出生的庄子望过,我爹却还想着强留下我去嫁人,给哥哥们换点儿彩礼钱。幸好我那时武功已有小成——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了。如果有人计划让我坐一辈子牢,而我能侥幸脱逃,也会忍不住想找回去算账的。”
两人慢慢行至山谷的最低处,孟修竹见四面群峰巍峨,怪石嶙峋,处处有古树名木,清泉碧湖,景色奇特幽静,与华山不遑多让。笑方问道,“你说这里好么?”孟修竹点点头。笑方道:“你喜欢就好。”又说,“其实我是有一点武学上的疑难想请教你——很多年前就没人教我武功啦,很多杂七杂八的招式,都是学自温叔、良叔他们,说起来你们朝阳派的剑法,我还略会几招呢。”
孟修竹心中一凛,思量着一直以来,倒忘了温叔。他离开朝阳派的时候就已经三十上下,带走了大半的朝阳派剑法和内功,若是随便传了些外面的乱七八糟的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留着这个祸胎,真是令人难以放心。难怪他在船上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呢,原来是私传武艺,对师门有愧。
笑方一看她凝重的神色,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宽解道:“我跟你打包票,我只是学了一点皮毛,不曾精研,温叔也没传给旁人。再说了,若是门派观念过重,过于守成藏私,不懂得接纳他人之长,武学势必会落了下乘。你不也广泛涉猎百家剑法么?有朝一日,你也未必不会学了魔教的武功。”孟修竹辩道:“我所学别派招数,只是略得剑招之意,可没偷师过人家的内功心法。你别瞎说大话,我又怎么会去学魔教的武功?”
笑方道:“我学没学你们的内功心法,你难道瞧不出来差别么?我说,世间万事,变幻无常,不是你有着坚定的意志,就能确定自己一定会做成什么,一定不会去做什么。我娘还是个少女时,便只想和邻家青梅竹马的哥哥相守一生,可是一朝被我爹强掳了去,求死不能,到最后还是生下了一个冠着仇人姓氏的孩子,还要眼睁睁看着她的这个孩子忍受仇人其他子女的百般欺侮。你说,当她在溪边浣纱,和女伴们无忧无虑玩耍打闹的时候,她能想得到自己将来的命运么?”
孟修竹听他话声渐渐低沉了下去,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伸出手拉住了他衣袖,“所以你不喜欢用你本来的名字?那我以后还叫你‘笑方’便是。”笑方叹道:“直到我娘去世之后,我再也没了软肋和挂念,不用再受哥哥姐姐的要挟,这才离开那个家,另谋生活。”
“可是后来你还是被囚禁了,你姐姐怎么那么坏?”
“她对我母子俩那般不好,当然是怕我翅膀硬了,回去报复她,索性先下手为强。再者,她是个女子,原本是不能承继家业的啊。只是当年老头子撒手人世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年纪尚幼,只她一个成了人,这才包揽了大权。”
“但我听说,她当家以来,事事都做得很出色啊,男子女子,又有什么分别?”
笑方摇头笑道:“是,原本在能力上,确是没什么分别,就像你是个女子,一样能把武功练得很好。但麻烦这不就来了吗?她独身多年,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男子,但我猜啊,这男子十有八九,是绝不能入赘到我家的,那她该怎么办呢?她又不能生孩子,就算生了孩子,这孩子是姓我家的姓,还是跟那个男子姓?你有没听过一句古诗,叫作‘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意思就是,男女双方陷入爱恋,男子往往还有旁的心思惦记着功名利益,可以随时抽离,女子却会慢慢沦陷,难以解脱。我瞧她为了这个男子,大有准备豁上一切的架势,就她这样,怎么守好家业?反之,如果是我二哥掌家,那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他只消像我爹一般,随便娶几个妻妾、生几个孩子也不嫌多。”
孟修竹默然听着,良久才道:“不公平,这也太不公平了……”
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