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些不便,斜倚在门框上,拿眼觑着孟修竹,还是一副好赖不活的样子。
孟修竹心里有气,正想扭头便走,她大哥的儿子却扑到跟前,抬起笑脸仰头问她:“爹爹说你是小姑姑,你是么?姑姑,你真好看,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孟修竹记得上次见他,他还只有三四岁,自是不记得这位将家里大闹了一通的“姑姑”。大哥大嫂都已年过三十,挽着还不懂事的小女儿,一家人挤在院里尴尬地笑着,热也不是,冷也不是,都不知道孟修竹今番再次上门,是喜事还是愁事?
门外传来一群人推推搡搡地吆喝:“她还敢回来?是又要打人还是拆家?咱孟家可没养出过这等不孝子孙来!”说的竟是官话。笑方见孟修竹脸色不愉,猜到那想必是她三哥,低声问道:“他是做什么的?口音倒还行,咱们可有了信使啦!”孟修竹说她上回来的时候,他正准备跟人去外地跑货,这些年或是一直干下来了。
此时除了门口围观的一群村人,又有两人踏进家门,正是孟家的老二老三。二哥孟福生老实一些,一直在拉扯着穿一身利落短打的老三,老三则骂骂咧咧,见到孟修竹的面儿,上下打量了她一通,又看了看笑方,嘲讽道:“好哇,这是出息了回来显摆来着,不动刀动枪了,找了个公子哥儿准备做贵夫人了?”孟修竹待要反唇相讥,大哥一拍手掌,喜道:“细妹,你是叫修竹对么?原来你是要嫁人啦?来来,快进里屋坐下。”
老三孟玉生却首先迈进里屋,大喇喇地往桌前一坐,懒洋洋地朝孟修竹道:“你后来上哪拜师,嫁到哪里去,咱孟家管不着。可你毕竟也是从我娘肚子里出来的,我们起头还养了你三年呢!还有啊,你上次回来那么横蛮,我的诊金药钱,家里被你砸烂的家伙什,还有我那门黄了的亲事,却又怎么算?”孟山盘腿往榻上一坐,也冷哼了一声。家中的余人或坐或立,只是暗暗互递眼色,都不好意思开口讲话。
笑方扶着孟修竹坐下,哈哈一笑:“三哥这是说哪里话来,我这次带修竹上门,便是要好好还报孟家对她的生养之恩。”高声向屋外叫道:“进来罢!”只见十几个汉子抬了八口系着红绸的大箱子吹锣打鼓地跨进门来,为首的那人腰间束玄色衣带,躬身道:“少爷,按您的吩咐,聘礼都准备齐全啦!”孟修竹闻言一惊,侧头看他,立马便要站起身来。笑方在宽袖下握住了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那些汉子打开箱盖,露出满目的黄金白银、锦绣绸缎、珠玉首饰,另还有美酒好茶、糖菜干菜及生鸡鹅等食货。孟家人和聚集在门口的乡邻,从未见过如此厚重的彩礼,都涌到院中,一齐看傻了眼。
大嫂端上来两盏茶,笑方微微颔首,掩袖饮了一口,继续说道:“小可乃沧州货商姜门人氏,兄弟中排行第三,因家中长辈早已谢世,更兼生意繁忙,是故先前并没奉父母之命、请媒妁之言。不过,小可早已脱离祖业、自立门户,婚姻之事,全凭自身做主。今日冒昧登门,一并完成三书六礼这所有的规矩,求聘孟家小妹修竹为妇,同修两姓百年之好。我之意甚诚,不知各位可否应允?”
孟玉生初见他们这架势便似是来求亲的,对方也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其实孟修竹早就和他家几乎没半点干系了,哪有不准之理?当下将笑方这番话转成方言说与其他人听,孟家见笑方人品俊朗,出手阔绰,人人皆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孟修竹则早已睁大了眼睛,呆望着身侧的笑方,不知该作何反应。
笑方朝她挑了挑眉,对孟玉生笑道:“修竹先前和家里有些误会,听说冲撞了岳丈,还让三哥受了点伤,丢了面子。但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何况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近来听闻三哥在外跑货,这揽工哪有自己做主轻快?小可另还有额外的百两黄金赠予三哥,作为您谋事起步的本钱,权当替修竹赔罪了。孟家人口众多,这个乡下小院未免过于狭窄,我还在镇上,以岳母大人的名义,购置了一座大一些的独院,大伙儿几时有空,将家搬过去就是了。”又将一张房契摆到桌上,引得孟山也从榻上起身下来,拿起房契左看右看,虽然不识一字,却也终于喜笑颜开。
黄澄澄的金子一呈上来,孟玉生两眼放光,哪里还计较之前的吵闹?立即换上另一副面孔,笑眯眯地收下道:“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我孟家有你这样一位懂礼节的好女婿,着实是家门的大幸啊!”
至此,孟修竹在屋里再也待不下去,一把甩开笑方紧握住她的手,站起身子,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奔到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