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闻道直奔向苍阳派众人的位置,在羊岭南面前停住,叫了一声:“师父!”羊岭南微微叹气,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这个徒弟待在玉女峰上整整一十七载,终究还是下山来了。梁闻道又朝孟修竹瞪了一眼:“修竹,这么大的事,你却瞒得我好紧!待回了华山,我再和你算账。”孟修竹见他上峰,心中不由怦怦直跳,这几天自己有多盼望见到李紫霄亲来天河山,现在就有多希望他今日不会出现。她一怕梁闻道乍见仇人被勾起疯病,二怕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到时候她又怎能阻得住自己师父呢?
梁闻道又向满场看去,并没见到南程家故旧。羊岭南道:“南北程家这回一个人都没来。”梁闻道闻言稍稍放松了些,却又有些遗憾。时近正午,天河派弟子将聂兴怀押上摘星台,孟修竹见他走路微有踉跄,似乎是想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反而显得有些竭力,不禁眉头轻皱。
梁闻道看见了徒弟的表情,又向被绑在“混沌”口部矮石柱上的聂兴怀瞧了一眼,啧啧道:“原来这便是你经常回去说起的聂兴怀。样貌倒真算不上什么惊世美男子,嘿,李紫霄这小子,真是越活越不清醒了。”聂兴怀被缚于石柱,神色如常,抬头看了一眼秋日的晴天。今日是个好天气,云是洁白如雪的,衬得天极蓝。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死,似乎配不上这么好的一天。
任毅身后、天河派弟子之前的位置,置了一顶轿子,孟修竹等人上峰之时,已经搁在那里了。众人虽微感奇怪,但料想或是任家的女眷,也来观看聂兴怀的江湖公审,因此不便露面。
任毅看了一眼身后的轿子,再不迟疑,率领任兴嘉和自己在天河派的四位师弟,携着叶双彬,一齐登上了摘星台。摘星台旁的一众江湖人士渐渐安静下来,任毅朗声道:“自创派祖师觉飞公以来,我天河派浩荡百载,门下弟子一向持节清正,没成想流年不利,竟出了一个勾搭妖邪的孽徒。想必大伙儿都是看在我任某人的薄面,应邀同上天河山来,参与这次对我派逆徒聂兴怀的江湖公审。今年开春时的亳州婚礼一案,岫玉派叶长青不幸惨死,经逆徒供述,此事正是魔教李紫霄所为,盖因三人之间的情缘纠缠……”
叶双彬忽然打断道:“什么叫三人的情缘纠缠?是他俩、暗自苟合,却搭上我女儿无辜一条性命!任掌门,你不带这么偏心自己徒弟的,述说罪状便明明白白地说,却干么往我已死的女儿头上泼脏水?”
任毅用词不当,给他一通抢白,面上甚是无光,清了清嗓子续道:“所以么,在下也请叶掌门全程见证,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还岫玉派和长青侄女一个公道。”叶双彬脸色依旧不愉,听他提到女儿之死,呆呆地望向跪在摘星台石柱下的聂兴怀。
任毅喝道:“罪徒聂兴怀,你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这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自己说说罢!”
不等聂兴怀回答,山下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吒:“江湖上武功最好的都不在,你们也有脸自称‘天下英雄’?”
说话间,一个头戴斗笠纱帘的女子走上峰顶,手中握一把精巧的短剑。众人只见她身形曼妙,裙裾上却沾满了灰尘,似乎是风尘仆仆赶来。奇特的是,她腰间还缠着一根极粗的火红色腰带。
孟修竹一见这女子这副打扮,立时便想起了方山脚下的镇上,曾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姑娘。她腰上缠的哪里是什么粗腰带,分明是那只颇通灵性的火红狐狸。只是那狐狸未得主人命令,乖乖地盘在她腰间,静止不动,其余众人这才没瞧出来。孟修竹扭头看了一眼聂兴怀,见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个女子,神情复杂,脸色渐渐苍白,额上汗水涔涔而下。
任毅不明情况,见她平平常常地走路上峰,似乎是不会武功的样子,想呼斥她搅扰公审,转念又一想:“这姑娘自己一个人上山,上来就嘴下不留情,开罪于在场的所有人,难道她背后的靠山才是……”当下不动声色,摆出一副涵养极好的姿态,平声道:“姑娘,如若连羊掌门都算不得你眼中的‘英雄’,不妨叫你的亲眷或主子出来相见,瞧瞧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天底下的英雄?”
那女子冷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道:“好,我就跟你相见。”话声一落,抬起手来,一把扬了遮住自己头脸的斗笠,露出一张秀绝天下的芙蓉面来。
众人瞧清楚她的相貌,人人均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她皮肤白皙清透,一双烟眉似蹙非蹙,桃眼中似是含着一汪秋水,一张脸上,有着二十岁女子的灵动,又有三十岁女子的慈柔,稍显严峻的神色中,还带了几分不可拂逆的威仪,简直是峰上众人从未睹过的绝色。孟修竹忽而忆起了聂兴怀对李紫霄的形容,他说她满含心事的时候,像观音菩萨。她当时甚是不以为然,除了男女的区别,菩萨可是对世间众生都悲悯慈仁,哪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见到眼前这姑娘的相貌,才觉得聂兴怀所言非虚:这女子身上好似有一种魔力,能教每个见到她面貌的人对她心生怜慕,又敬若神明。
任毅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敢问姑娘是……”
那女子笑道:“你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不就是为了等我上山吗?”一笑间,露出颊边两只梨涡,端庄之外,更增甜美。她语声不大,却送出内力,让在场的成百上千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摘星台之下,扯出一道缝隙的轿帘微微晃动,群雄一片哗然,忍不住窃窃私语,听这女子的口气,难道她便是李紫霄?可三十七岁的魔教教主李紫霄,怎会是这样一位……绝代佳人呢?
梁闻道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他记恨了十七年的这个大仇人,问道:“喂,你当真是……李紫霄吗?”因过于激动,声音也发了颤。
那女子身子一偏,面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微笑道:“梁闻道,你在当年那群人中,武功算是最好的一个。像任毅和叶双彬这等货色,接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