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天光从漆黑的夜色中乍现,冰凉的雨打落在枝叶上,发出喑哑而沉闷的声响。
天就要亮了。
寒矜望着不断滴血的手掌,暗暗叹了口气:她确实很有牺牲精神。
祭魂阵的四个阵眼凝起了四个光圈,光圈飞到空中汇聚成一个黑色的光球。
光球在空中反复地旋转着,向四周不断地发散出诡异的黑气。
沈靛凝神聚意,施出了守护咒,在女孩和阿修的周身筑起了一道屏障。
黎彦快速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几道凌厉的剑气直冲黑气,剑芒在夜色中散发出闪烁的光芒,驱散了周遭的黑气。
“轰——轰”
玄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用捆仙索桎梏住了寒矜的手腕:“你,你做了什么?”
寒矜晃了晃绑在一起的双手,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只是再为道长分忧而已。”
祭魂阵确实需要阴气极重之人的献祭,但是她又怎么会是人呢?
幽都的邢官怎么会是人呢……
“怦”地一声,祭魂阵的四个阵眼碎了,空中的黑气也被黎彦的剑气斩碎。
玄阳的双眼散发出嗜血的光芒,黑气笼罩了他的周身:“我要你,死!”
这道士竟是邪修!
修道之人道心不稳便会落入魔障,也就是堕魔,堕魔之后的修道者也被称为邪修。
但他们并非是天生的魔族,邪修的力量不能与魔相提并论,于是他们主动将自己灵魂献祭给魔以换取魔赐予的力量,而魔则利用他们收集世间的怨气,不断地变强。
每一位邪修为不同的魔所驱使,魔的力量越强大,赐予邪修的力量也就越强。
玄阳将寒矜从地上拽起,将寒凉的匕首对准她的脖颈,望着沈靛冷冷地说道:“把你的灵珠剖出来给我,否则我就杀了她。”
寒矜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原来他并未察觉到沈靛体内残留的魔魂之力,想来是沈靛身上的阳灼之气掩盖住了魔力,让玄阳误以为那是修道之人凝集的灵珠之力。
沈靛望着寒矜沾了血的脖颈,墨黑色的瞳中难掩怒意:“放了她,你敢动她试试!”
寒矜深感此刻的处境着实不妙,寒刀利刃就夹在她脖子上,但她心底却情不自禁泛起了一阵欣喜。
她对于小徒弟的反应,很满意。
黎彦祭出长剑,怒喝道:“将寒姑娘放了!”
玄阳冷笑了一声,口中默念着什么,四周突然被暗黑色的幕布遮罩住了。
一道寒光闪过,将她的双眼刺得生疼。
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硕大的铜镜。
*
“阿靛?阿靛?”
寒矜感到浑身冰冷,只能蜷缩着身子靠在铜镜上,她的双手被绳索勒出了两道血痕。
自此进入到涂山九桑的幻境,她把前头几万年没有遭遇的狼狈事都经历了个够。
寒矜吃力地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古怪的铜镜。
氤氲的白气覆盖在铜镜之上,寒矜艰难地抬起束缚住的双手在镜上反复擦拭。
直到那镜面上的雾气褪去,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愣。
她如墨的青丝绾成一个高髻,发髻之上插着一朵绯色的合欢花钗,坠下的步摇璎珞发出清脆的声响。
“崔小姐,吉时就要到了,让小桃为您梳妆罢。”
小桃拿起石黛在她的眉梢轻轻描摹着,勾勒出远山黛的形状,红腻的脂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小姐也不必如此伤怀,听说那沈公子仰慕小姐已久,小姐若是嫁过去他定会待小姐好的。”
最后一点绛红染上了她淡色的唇。
小桃抚着她的肩说道:“小姐还是担心那沈公子命不久矣?以后的事又怎能说得准,沈将军定能为沈公子寻得名医,小姐与沈公子定能白头偕老,恩爱百年。”
寒矜怔了怔,方才缓过神来。
如今她是在崔菱烟的身体里,这是崔菱烟出嫁前的场景。
寒矜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她如今所有的心绪都是随着崔菱烟而波动。
无论小桃如何劝慰她,崔菱烟的心都丝毫不为之所动。
崔菱烟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杀了沈靛。
“小姐,喜轿已经停在门口了,我们快些出去吧。”
寒矜琉璃般的眸子呆愣无神,只是喃喃自语“不……我要等我的心上人……他没来,他没来。”
小桃叹了口气,显然对小姐的这番话早就习以为常:“小姐,您又犯傻。您哪有什么心上人,小桃自幼与你一起长大,您从来就没出过府门,哪里能遇到什么心上人?”
寒矜拨弄着手上绯色的玛瑙珠串,一个劲地摇头:“不……有的……有的……”
“小姐,我知道您不想嫁给沈公子,只是如今这借口也是不管用的。”
“想当初,您在云峰山遇到了劫匪,可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公子毅然决然地挡在您身前一直撑到了官兵前来营救,小姐该珍惜沈公子。”
小桃强行给她盖上了红盖头,一路扶着她上了沈府的轿子。
只要沈靛喝下那掺了枕边月的毒酒,他将必死无疑。
浓烈,炽热而滚烫的红在她的心底染起了烈火,应着惺忪的烛火摇曳生长。
她的心怦怦直跳,像是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她倒酒的手腕止不住地颤抖。
沈靛望着她,柔声问道:“怎么了,菱烟?”
驱使着寒矜倒酒的念头愈来愈强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