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瘴!”
怒吼中掺杂了压抑不住的磅礴灵力。江绾急冲而来,一声厉喝宛如天敕,喊得城内妖物胆颤心惊,四下逃窜。
孤野鬼魂也再不敢逗留,慌不择路去找拘魂使,宁作哭丧棒下魂,也不敢趟这浑水。
龙袍加身,冠冕华丽。
浑厚龙气替虞瘴挡住了最致命的冲击,但没防过余音。
凶杀之气尖锐突刺一般扎进虞瘴耳侧,几滩血迹,如小蛇蜿蜒滑出。
远处,乌云团之中雷霆更深。江绾拂袖不理,落到佝偻伏地的陆子均身旁。
她是真动了气,冷寒着脸,一言不发。
虞瘴抹去嘴角浊血,忌惮又警惕低盯着她,欲寻找逃路。又觉此身不过一具傀儡,便有恃无恐,反露出挑衅的笑容。
天地忽然间变色。
晚风肃杀,落叶萧条。
宽广大地这时要传出更深的颤抖,似乎快承受不住仙人的怒火。
雷霆更甚。
“本尊,许久未曾出剑。”
江绾沉声道。
虞瘴忽觉不妙,一阵寒气从脚底直冲上天灵感,激得他都腿软三分。
这一方天地的生灵也安静得可怕。
活泼的跳跃的,此时都瑟瑟发抖地静滞,不敢大声呼吸片刻。
千钧一发间,一双手有力地攥紧她纤细的手腕。
江绾侧头,是陆子均。
他形容枯槁,瘦得不像样,完全是虚弱无力的模样,说一句,得停下来咳许久,手上力气却大得惊人。
“咳……咳,别……拔剑。”陆子均气息微弱道,“梧桐仙,你一直未曾告知我姓名。我敢问一句,可是宿淮上仙?”
江绾沉默。
陆子均便明了了她此刻的沉默。
他笑叹一声,不知为谁,然后才道:“这几十年不如寻常,冥境和人境,都蹊跷得很。天行有异,命途无常……咳、咳。”
他咳出一口血,硬生生咽下去,喉咙堵得难受,缓一会又说:“你切记不要暴露身份,切记!不到绝境之时,切勿拔剑!切勿现真身!”
他扼住江绾手腕,用力道:“崇下渊,是先帝最后出没之处,能否请你……再去看看。”
“算我临终所托。”见江绾不应,陆子均又道。
崇下渊与洛川,一在岸上,一在地下,二者分明了人境冥境的界限。洛川是条大河,往来尚有船只,而崇下渊比地脉更深,几乎全是不具姓名,不明形状的怪物。
当初冥境众妖发动的兽潮,也选择渡洛川,远远避开崇下渊。
那是无人涉足的极其凶险之地,基本上有去无回。
渡灵契、太虚山灵、西疆蛊毒、崇下渊……
江绾垂眸,注视着他,缓缓开口:“你到底知道多少?我知你极善对弈,可并非意味着,我甘愿做你的棋子。”
陆子均猛地咳嗽,仿佛要咳出五脏六腑出来。他苦笑着说:“所谓深谋远虑,谋定而后动,适用的不过是人间事。我所见区区一方水土,不可窥视天道,全无根骨仙缘,何谈布下这一大盘棋。无非是,有人操之过急,必有纰漏,被我瞧见了去。”
陆子均远望高天,喃喃道:“多年前,做过一场梦。梦里有位天君,叫我好生照顾他家师妹。”
江绾良久才回:“好。”
他们二人聊了颇久。
另一边,虞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也无暇去管。他被人细密而来的剑法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转瞬间已然拆了成千上万的招。
祁千锐紧随江绾而至,冷着脸与虞瘴对打。
此刻虞瘴受创,这具傀儡不如太虚岭难对付,更别提已被江绾封住了妖名,修为折损了大半。
仗着人间帝王这几十年的龙气,每每毙命之时,又护住了心脉,越打,反倒越占上风。
祁千锐并不恼火急切,他心性沉稳至极,刚正如风雪不动的寒石。一击不足以致命那便再添一剑,一招后虞瘴死而复生那便再来一式。
虞瘴素日倚仗的是少有人能对他赶尽杀绝,偏偏遇上了祁千锐这样水滴石穿的打法。
更恐怖的是,这千千万万的招式,祁千锐丝毫没有任何泄力,疲惫的意思。
比他这个傀儡还更不像人!
纵然他偷来的龙脉得天道眷顾,也非这样消耗的。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虞瘴眼珠一转,对着祁千锐道:“就算你将我灭于此地,我也不过是损失了一具傀儡而已。但这天地间少了弥足珍贵的龙气。你觉得值当吗?”
祁千锐望他一眼,没有搭话。
虞瘴觉得有戏,继续游说:“这样,不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将龙气渡给你。如何?这可是我孕育了几十年的龙气,不比你修炼几百上千年来得有用?”
修行之人皆有道心。虞瘴早看穿了祁千锐道心蒙尘,诸多尘埃,想必这诱惑他抵挡不了。再怎么抗拒,也会分出神思。
他只需要那一瞬的迟疑。
果不其然,祁千锐下一招露出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绽。
虞瘴大喜,忙凝聚起气息,一掌向祁千锐拍去!
迅疾掌风势如山海,一掌下去旁的青瓦都应声而碎。
原本应被击飞的人影却微微闪掠,不见其踪。
虞瘴尚未反应过来,脖颈上便一寒。
利刃刀锋,抵住了他的命脉。
非但如此,这剑刃冰寒异常,宛如凛冬霜雪,甚至隐隐有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
许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