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应当正逢父母宠爱,无忧无虑地玩耍吧。
谁忍心任由她去跟那些深渊里的污秽缠斗的?
他叹息一声,到底没开口。
换了个话题,桃源居士继续道:“还记得崇下渊那些虺邪吗?”
“记得。”提起这个,江绾挥别那只蝴蝶,严肃道,“我修补了洛神印后,它们跟兽潮一起消失了。我还想去探查究竟来着。”
可惜洛水那一场仗实在打得她身心俱疲,醒来时便听闻那些虺邪似乎已退回了崇下渊。
桃源居士继续道:“你也还记得,我这片村庄住的那群人吧?他们还都挺喜欢你的。”
江绾不懂他是何意,疑惑答道:“自然。在你这儿住的时候,那村头的陈姨还常摸进你院子,偷点好酒给我尝呢。”
桃源居士:“……”
桃源居士震声道:“竟有此事!”
江绾笑呵呵道:“都过去了,过去了。”
桃源居士哼一声,喝了一杯:“等到日落,你去逛逛村子就知道我为何要提虺邪了。”
“你还没说呢!”江绾不满道,“岑师兄凭什么要让我睡觉啊!”
“你们师兄妹的事,问我一个外人干嘛?”桃源居士挥挥手,相当敷衍道,“你自己回去找他呗。”
他又想起什么,扔给江绾一个玉简。
“这是当年齐王跟你师兄另外立的契。外边那群小孩叽叽喳喳的太吵,我听得烦,赶紧让他们还给天君。明早我就赶人。”
江绾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连带着祁千锐在听见无通宗的反应也怪起来。
照理说,上三宫依旧威名赫赫,那建立上三宫的无通宗也不该落魄吧。
那为何他是一脸久未见过无通宗的样子?
江绾当下又问:“无通宗呢?我师父呢?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啊?”
桃源居士召来一阵诡异的风,直接把她送了出去,唯有他喝得烂醉的声音飘飘忽忽的。
“听不见!听不见!”
江绾:“……”
真是个多变的人。
等脚底踩着实地,四下看看,又回到柴房前。
桃源居士的这股风来得浩浩荡荡,祁千锐衣袖挡脸,努力分辨着情形,一把剑已然出鞘。
风声停歇处,现出江绾身形,才放松下来,惊讶道:“江姑娘?”
江绾一手还举着半杯酒,一手拎着玉简,决定不如先问祁千锐。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他抢先一步问:“姑娘手上的玉简……是何物?”
江绾顺势丢给他:“天君和齐国先帝定的契约,陆相贴告示要找的那本文书。”
尽管陆子均对这文书的来历、内容和地点一无所知,依然不妨碍他设计让这卷文书重见天日。
“不过不用给陆相了,这是要还给天君的。”江绾补充。
祁千锐注视着那卷文书,仰头问:“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江绾只当他原是齐国子民,对先帝所留遗契好奇。
这种玉简契约一般会用阵法封住,除特定之外的人是打不开的。
她随手将玉简给了他。
下一刻,祁千锐便轻松取出了里面的卷轴,还掉了一个青玉的学宫印出来。
学宫印数目稀少,因持有此印之人,无论身份卑贱,修为高低,皆可于上三宫修行。
迄今,学宫印仅夫子,无通宗宗主,天君和江绾通晓如何制作。也只有这四人,才有权力将学宫印赠予他人,昭示其人有修道资质,可拜入上三宫。
江绾盯着那青玉学宫印:?
师兄你立契和赠印都这么放心的吗?
祁千锐珍重取出文书,缓缓打开。
江绾同样好奇地凑前去。
怎么说,这也是虞瘴不惜蛰伏朝堂多年也要得到的玉简。
只见上面字迹遒劲,粗粗扫一眼,全是在写“齐归棣”。先帝亲笔,满满一页。
尽是托孤之语。
“孤征伐一生,平乱止息。纵横多年,唯西疆藩王未曾剿灭,实乃心头大患。孤长子归棣,谨修慎学,熟读经书,然尚且年幼。”
“战事吃紧,将军被擒,民心惶惶,孤不得不亲征西北。出征前夕,钦天监观星象有异,上奏一纸谏言。”
“归棣逢天时吉兆而生,其心至净,又有人间龙气,最易引污秽之物,已有多方妖鬼眈眈而视,劝孤尽早而归。”
“孤深知,此行诸多凶险,前路未卜。偶遇仙境,幸逢天君,亦劝孤割地而返。然,妇孺啼哭声不止,边境战乱不止,有何脸面受王冠珠冕,苟苟营生?”
“孤此生无愧齐国百姓,无愧父王交予孤的江山。然私心仍有两憾,其一木已成舟,难以更改;其二便是无缘陪伴归棣左右,为他肃清妖秽。”
“唯愿天君能替孤照看一二,替他挡一次死劫。孤此生无以为报,愿来生为天君效力!”
最下面是江绾再熟悉不过的,岑师兄的字迹,收尾处最爱拐个弯。
“小事一桩。我赠小太子一个学宫印,日后可凭此印来上三宫修行几日,用于傍身。至于什么来世相报,甚是麻烦,不如陪我同饮一坛好酒。”
师兄酒量也不行,大概齐王也是个半吊子。两人便把没喝完的酒埋到了桃源居士那一株桃花树下。
江绾想象那两人,一位帝王,一名天君,不顾形象合埋一坛酒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那桃花酒的回味此时也涌了上来,余味有些酸涩。
江绾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