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元年,叔孙氏与孟氏联合打压季氏,季氏在鲁国实力已大不如前。鲁国的权柄,经过几十年的争斗,终于再度向国君倾斜。 这是权臣争斗的必然结果。 而李然从太子姬野之死开始的所有谋划,为的便是这个。 十二月,季孙宿结束了拘留晋国的生活,终于被放还。与阳虎一起回到了鲁国。 只不过经历过此一场风波之后的季孙宿,再也不复当初摄政国君之雄心壮志。回到曲阜的他便一直卧床不起,老态尽显,季氏宗主之位眼看便要传于季孙意如。 季孙宿怎么也想不到,或者说是谁都不曾想到,从李然来到了曲阜的那一刻开始,一个微不足道的前洛邑守藏室史,竟有着这般神奇的能量,硬生生的搅动了整个鲁国的格局。 重掌权柄的鲁侯,重新实施此前被废弃不用的初税亩制度,公室之资渐丰。 而逐渐殷实的公室,也并未就此枕乐其中,挥霍无度。而是反哺于民,兴水利,惠民生,因此,鲁侯在民间的声望一时间竟是超越了三桓,大有中兴之象。 李然从叔孙豹处得到最近朝政的反馈,看到曲阜城中欣欣向荣的民生,一时望着天际,喃喃道: “太子啊,李然总算是没有辜负了您的期望…” 面对而今大局已定的鲁国,他最终还是决定辞去了鲁国客卿一职,尽管鲁侯再三请求留用,甚至是早已拟好了诏册。 …… 楚宫。 鲁襄公倾公室之资修建的宫殿。 这座承载着鲁襄公遗愿的宫殿,而今已经成为鲁国新的朝堂,鲁侯的一应起居以及朝政商议都在此地进行。 而这,也正是事必躬亲的国君所必需的。 面对拒绝了自己所欲授予卿大夫身份的李然,鲁侯甚为不解,问道: “先生为何不愿留在鲁国辅佐寡人?莫不是寡人做错了什么?” 鲁侯还在自我反省,他还以为是自己最近的施政有何失当,所以李然才会拒绝留在鲁国。 可谁知李然却是仰头望着天际流云,任由阳光洒在脸上,一片惬意与享受。 “君侯可知,这世上最阴险可耻之人乃是何人?” 好一阵后,李然这才开口。上来就是一道大问题。 鲁侯闻声,思索片刻后言道: “自是那些擅权之辈!” 他所指的自然就是季孙宿,因为,这一家子已成为他永远不能忘记的痛。而李然却居然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 面对李然的反应,鲁侯显得十分诧异。 他以为只有像季孙宿这样的人,才能被称之为“阴险可耻”。毕竟鲁国在季孙宿的手上,公室职权被季氏霸占殆尽,世人只知三桓而不知有君,擅取民力,以致民心溃散,国体不存。 如果这样的人都称不上“阴险可耻”,那还有谁称得上? “要说这世上最为阴险可耻之辈,便是像李然这样的长于谋略之人呐。” 李然看着他的眼睛,甚是认真的言道。 “先生......” 鲁侯闻声,脸色大变,正欲出言,却被李然摆手制止。 “君侯且听在下把话说完。” “所谓谋略,便是以非常之手段加害对手,去达到自己之意图。这样的人,玩弄规则,游戏人性。此绝非君子之道,是以不能以光明正大之姿立于朝堂之上,也不能接受万民供养,更不配留名于史册。” “然自入鲁以来,所谋者,虽有情非得已之由,却也难掩其阴谋歹毒之嫌,扮太子,说晋国,作局囚季孙宿,拉拢孟氏,皆是如此。” “君子,当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更兼心怀正义。君侯便应当成为这样的英主,未来鲁之大业必定可期。然若是立此朝堂之上,伴于君身,此乃授于君恩,但天下士人又当如何作想?百姓又如何作想?后世史书又会如何评说?‘李然有嬖于公’,此等措辞只怕是会不绝于耳。毕竟这史笔如铁,然又岂能为一己之私,而毁君侯千秋英名?” 李然也看过许多的电视剧,也幻想过运筹于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充当一回谈笑间便能左右天下风云的人物。 可是当他真正的身处这样的时代,置身其中,沉浸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间。他才恍然明白,这种藏匿于阴暗之中的勾当只能被称之为阴险可耻。 虽然史上不乏大名鼎鼎的谋士策论大家,不乏流传千古的王佐之才。可对于经历过了这一切的李然而言,亲自运筹了这一番谋略,又运作了这样的非常手段之后,终究让他感觉有那么些可耻。 毕竟,他可是一个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啊! 当命运的车轮碾压至前,他被迫选择了这种勾当,无奈于身不由己,也无奈于时代局限,他所能做的,只是力求自保,而不敢奢望更大的荣耀。 至少现在,他是抱有这样的想法。 鲁侯闻声,一时沉默。 他当然明白李然这话的意思,也明白李然对他的好意。他是一个君主,一国之君。其形象容不得半点污垢。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作派才是正招。 而李然身为一个阴谋家,终日食君之禄,立于庙堂,那公室之清誉何存?鲁国颜面何在? “哦,就是这个人跟鲁国的国君有一腿。” “哦,就是这个人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