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改了道,走到一座府邸前。
积灰的门上贴了封条,檐下的破旧灯笼随风摇晃,借着月色瞧去,斑驳的石阶上尚残留着风干的血迹,
昔日的尚书府,此刻已成为了一座毫无生气的死宅,在惨白月色的映照下,更加显得阴森森、冷凄凄。
尚书府被被抄家后,周围的邻居宁愿低价将宅子卖出去,也不愿住在这晦气地方。
但就算是低价,也无人敢买。
这里已成为一条孤巷。
只有花草树木还依旧茂盛。
景玉攀上宅子外的大树,翻了进去。
庭院里的杂草久无人修剪,长得凌乱葱茏,已同少女的腰身一般高,檐下的灯笼也没有火光,屋子里黑漆瞎火的,檐下的灯笼已破败不堪,像漏了气的气球,在空中悠悠然晃着。
她走过大堂、花厅、回廊、花园,鼻子一酸,这里曾是她的家,有爱她的家人,还有上千的仆人。
她们会在每个季节给她裁剪新衣服。
春天时,她们会给她裁剪漂亮柔软的衣服,陪她去城外踏青。
夏天时,她们会给她送上冰镇莲子汤,陪她去湖上划船,玩牌。
秋天时,她们会陪她踢毽子,会在她外出时冒着挨骂的风险替她放风。
冬天时,她们会用炭盆将屋里熏得暖烘烘的,给她去街上买来话本子,讲给她听。
现在大家死的死,散的散,她的贴身婢女春朝和秋夜已不知被发卖到何处,命运又是如何?
四周草木发出簌簌声响,空旷冷寂的院子里传来夜鸟凄厉的叫声,月色透过树杈子落在地上,像一只只苍白的鬼眼。
若是换做旁人,定会被吓破了胆。
但景玉不怕,因为这是她的家。
就算有鬼魂,那也是她的亲人。
她摸黑到自己昔日居住落花苑,一夜无眠。
三日间,她像以前那般住在府中,她惊喜地发现院子里竟然长出了可以吃的瓜,她打来井水将瓜洗干净,煮了一锅南瓜汤。
很快到了三日后。
天光大亮时,景玉已到了梵净山。
从山脚到山间的寺庙,共有一百五十台阶。
石阶旁是参天的古树,此时正值清晨,叶尖凝出一颗颗晶莹的露珠,两名小沙弥正在扫昨天的落叶。
来烧香拜佛的人并不少。
有富人,有穷人,有老人,有少女。有的满怀期待,有的满脸失落,但他们都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向佛祖祷告。
景璇由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婢女的扶着上台阶,反倒显得她素雅了些。
景玉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随她们上了石阶,进殿拜佛,又添了香火钱,求了签。
主仆三人被请到后院用素斋。
景璇惦记着三日前的事,心中五味杂陈,并无心思用饭,草草吃了几口去了客房稍作歇息。
景玉也被领到客房,但距离景璇稍远。为了第一时间与景璇汇合,她站在窗子处,时不时推开门探头一看。
两个小丫头侯在门外,其中一名穿藕荷色衣裙的从袖中偷偷取出一盒小小的唇脂,左手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点花小圆镜,开始往嘴上抹唇脂。
“宝儿姐姐,趁夫人睡着了,不如我们去大殿求求签,如何?我看今日香客甚多,没准还能遇到如意郎君咧!”
“万一夫人醒来了……”
“哎呀,我们去去就回来,再说了,夫人素日对我们那样好,不会责怪我们的。”
“可是……”
“哎呀,你不去那我可去啦。”
“哎……等等我……”
翻飞的裙角略过花丛,像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消失在墙角。
景玉掩上房门时,景璇用手帕擦了擦脸,眼眶依然微微泛着红。
景玉没有说话,径直行至景璇身前,拉开衣襟,露出光滑的肩头。肩头上,有一片鲜红如梅花瓣的胎记。
“妹妹?”
景璇大惊,这块胎记她当然记得,少时姐妹俩在一个浴池里沐浴,她还笑妹妹,是不是屋后的梅花树成精。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把妹妹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
这样的长相,就算是放到人群里,也绝对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而她的小妹,生得很好看。
昔日便觉得小妹好看,等到小妹被投到宫中为奴,每次想起小妹的音容笑貌,她都会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小妹更可爱,更调皮的小姑娘了。
“你真的是我妹妹?”
她体力不支,靠着床柱坐下,眉间生出浓浓的倦意,用中、食指轻轻捏着眉心:“我,我不敢相信。”
景玉行至她身前蹲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嗓音有些颤抖:“我真的是阿梨!”
景璇一抖,像看见一个人脸上长出三只眼睛那么惊讶,连连摇头:
“你若真是我的小妹,你的脸,谁把你的脸弄成这样?这简直不是你……”
“宁王,容玄。”
她伸手替姐姐擦去泪珠,柔声安抚:“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会慢慢和姐姐解释清楚。”
景玉将门锁上,从进宫时的艰难到如何诈死,被容玄带出宫,景璇简单地说了一切。
景璇问到母亲时,景玉垂下眼睫,不说话。
景璇只觉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泪珠子簌簌而落。
姊妹俩差不多一年没见,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苦要诉。
她们双手紧握,似乎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