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她手里的动作慢下来,默默看向靠在床头的慕琬。最后,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拉起对方的手来。 慕琬的手也很凉。她一天都没有活动过,指头也不曾动过一下,像毫无生气的布娃娃。 叶月君从施无弃手中接过信,塞进她手里,她立刻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攥紧它。这像是一种本能,因为除了手,她哪儿也没动,眼神也不曾鲜活一下。 “你听我说”叶月君低声说,“回到谷中,这封信你谁也不要提起。关于你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或许帮不到你。但你要知道,这世上能放心的人不多。有时父子兄弟尚能反目,恩人也能变成……仇人。” “可报恩这种事,谁也拦不住的。” 说这话的是山海。他刚进房间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极月君开着玩笑: “那可是我原创的,你说得付钱。” “别贫了”他叹口气,施无弃给他拉过一张椅子,他这才坐下,“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帮我们取回了这封信。还有段少侠,也谢谢你。” 他身上还带着室外那种凉凉的、秋夜特有的空气的味道。 “嗐……”段岳生挠挠头,“你还给我整的不好意思了。我今天也是差点拖了后腿。” 叶月君突然扭过头,问极月君说: “对了,你又是如何将信追回来的?” “嗯……是她们送回来的。” 叶月君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不可信。但他的语气那样认真,何况丢了的东西的确也讨了回来,她觉得自己是不得不信了。 “你别说,他还真厉害”段岳生来劲了,“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 “那叫以德服人。” “……你有德?” “……你找打”极月君睁大眼睛,“山海,你可得给我说理。” 山海起了身,又走到了房子门口,招呼他过去。 “你出来一下。我正好有话要问你。” 极月君知道那定然是正事,便随他出了房门,下了楼。 两个人在冷清的巷间走着,谁也没先说话。这次,反而是极月君按捺不住,没走多久便开口问他: “你叫我出来,究竟何事?莫非,你也好奇我是怎么讨回信的吗?” “这算是一点。再者,我们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太久……我知道,你们的工作没有完成,兴许要被责罚。可梁丘的状态……你也知道。我主要是想问问你们,何时启程比较方便?” “喔,原来是这回事。” 极月君略微沉思了一会,停下了脚步。他昂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今天的天气不太好,看不到星星,夜空还不如他的眼睛明亮。 “在花巷附近,有一处六道灵脉……是人道、天道与地狱道的裂隙,有一路正巧与雪砚谷相连。实际上,这也是朱桐与佘氿如何往来的方法。你们能早些启程最好,虽然事情砸成这样,我们也得回去复命。至于如何对付的那两位刺客,不过是我把利害关系摆出来而已。” “利害关系?” “的确。她们原先在本城待命,专接左衽门安排在附近的任务。过去对付的都是些寻常人,不像这次,容易出差池。在连续数次的失败之后,左衽门定然会给她们施加压力……他们其实并不在乎结果,只是声称自己名誉受损,再装作宽容大度地原谅,好让她们对自己唯命是从。” “这又是何必?她们不已经无依无靠,连青鬼也……” “山海,你总是很善良”极月君停下来对他说,“也总是高估人性。” “我不明白。” “你总会明白的。我只是在她们还未完全从精神上被牵制住时,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她们都是聪明的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二十年来相互扶持的是她们两个,而不是一处所谓的容身之所,她们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左衽门,定然不会放过她们……” “她们已经与左衽门没有关系了。” “你是说……” “两位姑娘现在是我的弟子了”说到这儿,极月君有些开心,“对乐感如此敏锐的人,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我怎么会舍得人才被埋没呢?” “……你高兴便好。只是你这样,不会与左衽门结下梁子吗?” “不会”极月摆摆手,“……应当不会吧?” “你……” “山海我问你,左衽门的背后是一种怎样的势力在支撑?收编了各路令人闻风丧的魑魅魍魉,却又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听他这么一说,凛山海有些迟疑了。他略微沉吟了一阵,犹豫着说: “不是皇亲国戚,也该是些高官厚禄的达官贵人吧……” “也许不是人呢?你想想看,这左衽门,可比不少江湖门派要古早得多。几百年来不论内部的成员更迭了多少轮,整体却依然是换汤不换药,运行得有条不紊,无丝毫差错。” “这,唔……我想不会?毕竟左衽门中,也从未听过有谁是妖怪的身份。何况他们还接着斩杀妖怪的单子,应该……” 极月君一直看着他,透亮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山海更加困惑了。 “……你是说,六道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