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乐城改名了,它又叫回了五乐城。 本以为那有着尖酸嘴脸的城主是个庸人,没想到关键时刻还能顶点儿事。山海暗想,若是极月君在场,他一定会说;“我就跟你说搞音乐的不是坏人。” 黛鸾多了一把佩剑,比起过去的桃木剑锋利很多,坚硬很多。只是这把剑,打不出一个合适的剑鞘。因为它的表面如凝固的水纹般起伏,要么塞不进鞘中,要么塞进去松松垮垮,戴在身上丁零当啷。于是云戈给她找了布条,泡好护剑的油,细心地缠上去,像以前一样。 仔细想来,据说封魔刃的剑鞘上也是缠着层层叠叠的、怪异的布条,还贴满符咒。不知道水无君最初这样对待断尘寰时,是否有这样一层意思。 再怎么说也是金属的剑,它比以前的桃木剑更沉。她本觉得这把剑不该属于自己,想转交给山海,但他也婉拒了。他说,这就应该是属于阿鸾自己的东西。 不知道云戈有没有真正明白致本心的意义。他们没问,他也没说。 “你接下来想去哪儿?想做什么?” 山海问他的时候,云戈正在收回阴干的布条。近两天没有太阳,还时不时落些小雨。云戈想了想,说: “留在这儿,继续经营这家旧铺子便是。” “确定吗?”施无弃有点好奇,“那你还在意成幽的事么?” “的确在意。我在这儿,还是希望能听到如月君他们的消息。一来,我想拿回亡父的遗物。安心,我不会再执着于往上面刻些什么东西了。若六道无常要回收它,我能理解,也明白,但只有要亲眼看见才会安心。二来,我是颇有些好奇,凭成幽那样的人物,能与如月君比出什么高下来。” 慕琬笑了笑:“得知了胜负,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一定。”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把云戈母亲的事情告诉他。既然他要亲自走上寻找结果的路,到时候如月君是否要说,成幽又是否会告诉他,那都他们没有关系了。自己做出的选择,总是要承担相应的悲欢苦乐。 有一件奇怪的事。 在鬼女千面湮灭后,水无君留下的武器,除了断尘寰,其余的都不知去向了。就好像暗中有什么人,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将它们悄悄收走了。应该不是趁火打劫的小妖怪,而是其他走无常,或者黑白无常做的。毕竟切血封喉这样的重兵也能快速又轻易地带走,的确不是普通的小人物能做到的事。 他们该去青璃泽了。要先回到苍曳城,再穿过碧璃原。不知道深春会看到怎样的景色。 山海知道,各自的三人心里都装着事儿。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在为发生在过去的事感到苦痛。他们都在为今后做出救赎。 真的是那样吗? 若真是那样,便再好不过了。 在苍曳城的时候,他们听到了这样一个奇妙的故事。去年的一段时间里,草原的游牧人常常进犯这座城池。并不是真刀真枪地对付,只是专门难为过境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常常九死一生。听到这儿时,他们都开始心虚了。一想到有不少无辜的人为他们的作为付账,心中就压了块石头般喘不过气。 也许应该借机与他们沟通一下,这是山海的意思。但施无弃是反对的。他认为这一切都该是最初那几个欺辱小鞑姬的坏人负责。而他们已经遭到了报应。可这一切既然已经结束,却持续有人受难,山海认为这是不妥当的。在他们争论的时候,慕琬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自己也有些矛盾,以前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施无弃的立场上,如今在这方面,她反而有些优柔寡断了。 黛鸾问那位讲故事的人,说这样一来,苍曳城主难道就不会管么?那人说管,当然要管了,哪里有自己的百姓任人宰割的道理。可他刚派兵前去讨伐,当天就回来了。官府的说辞是大获全胜,以后那群野蛮人再也不会进犯这座城池了。而的确,那之后的道路便安全了,人们也不用再成群结队抱团走。只是有士兵放出传闻,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发生冲突,不然那群草原人再怎么落后,苍曳城也不可能不损失一兵一卒的。 “那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和谈了吗?” “没有。据说是出现了一个大妖怪,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两边都下了迷药似的不打了。” “什么样的妖怪?” “一只大狐妖。” 他们不再争执了。 迷药似的法术,这世上不一定有。但若是舟皿,解决这个问题并非难事。他的口才,他的见闻,他对这一切都有自己的看法,并能对那些看法和已经发生的事给出解释。而他的解释,在那强大的妖力面前,不论是否具备说服力,你都必须选择相信。 因为讲故事的人还说了,那是一只五条尾巴的大狐狸。 他变得更强了。这或许值得他们欣慰,也值得更多人恐惧。 本以为会充满险阻的碧璃原走得是那样轻松。不过因为“和解”了没多久,人们还是要凑在一起,一并凑钱雇佣镖师才肯走。安全起见,他们也随着大商队一并穿过草原。的确一路平安,他们甚至没看到一点驻扎的痕迹。不知他们是离开这里去了更远的地方,还是躲起来不让中原人看见。也许以物易物的生意还是能做的,但不与中原人接触是他们的尊严。 骑在马上,黛鸾抬头看着空旷的天。有一只雄鹰展翅而过,她的目光追逐了很久,直到那一点完全完全消失在天空,她才转回酸痛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