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不算太长。只是来时走的是灵脉,相比翻山越岭,自然可谓是瞬息之间。两相对比,难免让人感到疲累。虽说在海底没有停留太久,但路上可要花时间得多,必须尽早在香神的规定时限内返程才是。 又一次日上中天时,武王城的轮廓由远到近,在日光中清晰起来。宏伟的城墙仿佛更陈旧了,比起初见时的威严,更透出无言的沧桑来。这不过是过去了短短数日,想必发生改变的不是他们眼中的王城,而是他们端详它的目光和心态罢了。 对君家父女俩管理下的武王城,他们暗暗怀有期待,又不敢对不知道的事妄自揣度。他们更不知道,当年君傲颜回头找她爹之后的事究竟如何。路上,他们也不止一次地提起,似乎将君傲颜留下的决定有些草率,但在当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在,刚走进城门,他们便被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熙攘人声包围了。统治者的变更丝毫没有影响都城的居民,城墙根的卫兵也依然是修罗为主,亦不见神色有异,仍是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寻常模样。 城门来往行人繁多,他们先行进了城,才四下张望起来,意欲寻找巡城卫兵,带他们前往王城内部。一望之下,他们发觉街道两边林林总总的小摊上,摆的不再是清一色的武器防具了。贩售生活用具的摊位变多了,有的摊子上有些零散的饰物,或是怪模怪样的雕刻摆件。饭馆也多了,正是午饭时间,阵阵香气勾得祈焕直咽唾沫。 他提议大家吃个饭再去寻那二人,柳声寒并无异议。白涯虽不贪口腹之欲,现下看此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心里安定大半,料想去见君乱酒和君傲颜,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这三名同伴中两位都点了头,祈焕抬脚刚要奔着馆子去,却听霜月君说: “你们自己走吧。我去随便看看。” 他一声不吭地跟了半晌,祈焕都快忘记他会有异见了。想来也是,六道无常无需饮食,霜月君更是其中翘楚,这位可是只要不死,连呼吸都能省去的主儿。 何况——白涯顺着霜月君的视线看向熟悉的路口,那是通往擂台的方向。就算武国国都的氛围都已悄然改变,霜月君此人也一如既往,除了关注如何解除诅咒外,一点寡淡的兴趣都放在斗武切磋上了。他想了想,好像对霜月君也没什么可嘱托的,就平平淡淡点了头: “你知道到哪儿找我们。” 霜月君已经自顾自地迈开了步,闻言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听到。他果然是往擂场那边去了。白涯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转身掀开饭馆门帘,跟了进去。 不得不承认,他也有些想念正常的饭菜了。尽管武国食物粗糙,也要比在海里啃生鱼来得强。祈焕兴致高得很,要不是还惦记着找君傲颜,他都想叫一桌酒菜来个不醉不休。眼下心里还记着事,他才按捺住了这个念头。 酒足饭饱,他们上街不再闲逛,拉住一个巡逻的卫兵,三言两语说明了三人的来头和来意。修罗有些将信将疑,可随后,他的同僚们认出了不久前刚在擂赛上大显身手的外来人。等守卫们找来自己的长官,那名年长些的修罗一下就明白了: “小将军前些日子还叮嘱我等,留意城中有无陌生面孔,三男一女,一位少侠背负黑白弯刀……想必,你们便是她要找的人罢?” 他口中的“小将军”,大概就是君傲颜了,他们记得她父亲被此地修罗们称作将军。既然君傲颜有交代过,入城见她自然不是问题。年长修罗立刻领他们往内城去了,他顺口问起他们是否还有一名同伴,祈焕便简单描述了霜月君的特征,好方便他跟上来时,找人领路。 不过,这位刺客就算自己进城,大概也是跟回自家似的。 他们没有去王宫正殿,年长卫兵将他们带到一座偏殿前等候,自己进去传话。很快,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他们看到君傲颜拎着她的陌刀出现在门口。 久别重见,他们多少有些唏嘘,下意识想看出点变化。可惜他们也看不出她是胖了瘦了,似乎是晒黑了,又好像没有。乍一眼看去,她的气质愈发干练自信,比起单是骁勇的战士,越来越像运筹帷幄的将帅,难怪会被修罗喊作“小将军”。 她定是看到他们了,那眼前一亮的劲儿,简直像两只在风中忽闪了一下的火苗。那一刻她显得很高兴,但很快皱起眉,一肚子牢骚眼见着就要从嘴里蹦出来。她攥紧了陌刀,皱着眉,抿着的嘴确乎是在兜着满口脏话了。 “你们、你们这群——” “哎哎,君姑娘,我与柳姑娘都有伤在身啊!你要是有气没处发,老白更扛揍……” 祈焕默默退后了半步,嘴里玩笑道。她看起来似乎真的想捶他们两拳。可等来到面前,傲颜牙关紧了又紧,最后一把搂紧了柳声寒。她的手臂微微颤抖: “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松开声寒,嗔怒地瞪视两人,“看死了谁给你们收尸!” “哇,你不要假定就算跟着我们活下来的也是你行不行。”祈焕好像还不服气。 “彼此。我看你也活得不错,挺好。”白涯认真地说。 祈焕在一旁翻了翻眼睛。 很快君傲颜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拉着柳声寒,带他们进殿里坐下详谈。她没有再询问霜月君,想来是刚才修罗已经向她禀报过了。 君傲颜简单叙述了这段时间武国发生的事。权力的交替变革十分平稳,君乱酒只是自称作武国的治理者,在新的、受人认可的王上位以前,代为掌管国中事务。他赏罚分明,又并无称王称霸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