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您的信写好了吗?” 叶聆鹓的视线放在她的埙上,又移动到霂知县的脸上。霂知县手上的动作一顿,显得比她还要茫然: “啊?什么信?” “就、就是您要我们捎给殁影阁的那封信呀?” 霂知县可算是想起来了。他张开嘴,口中空“啊”了半晌,视线四处乱飘。好一阵,他才吞吞吐吐地对他们说: “呃,这个……我觉得这封信我没写好,写得不够——不够真挚,可能很难打动阁主大人吧。”他抱歉地笑了笑,忽然恢复到先前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了,“你们看,这封信都被我不小心弄皱了。正好,我觉得我话说的也不够到位,不够合适,还是重新起草一封吧。你们三位……不急着走吧?” 谢辙缓缓地皱起眉,心中感到一丝微妙的不耐烦。 “其实还挺着急的。” “可是外面下雨了啊。” “……没有吧?” 三人同时转过头看向窗外。窗户还大开着,眼见着几滴雨忽然就飘落进来,很快变得密集了。当着他们的面,窗边干燥的一小块地面被完全打湿了,而雨毫无停下来的迹象。聆鹓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霂知县惋惜地摇摇头,将埙不舍地放在桌上。 “呐,东西还给你。我这就回去重新写封信来,还请诸位……不要走动。” 他恋恋不舍地又看一眼玛瑙的埙,转身退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检查一下。”谢辙十分警觉,“看看那东西有没有被调换。他的兴趣太浓厚了。” 浓厚到令人生疑。 叶聆鹓连忙把埙抓回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寒觞也接过来,再重新认真打量,甚至凑到鼻尖上嗅了嗅,这才放心地交还给她。 “嗯……换倒是没换。”寒觞又扫了一眼紧闭的门,“但是你们看到他刚才的眼神儿了吗?我见过无数次了。这种人,心里有鬼。” “窗外的雨也玄乎。” 说罢,谢辙起身去窗边查看。雨落到他脸上,倒是实实在在的。窗外淅淅沥沥,一刻也不停,雨打在锦鲤池中、石子路上、花草丛中。好像没什么蹊跷,可说来就来也真是够怪的了。谢辙将窗户闭上,雨声这才小了些。 “是货真价实的雨……但雨分明是他话音刚落才下起来的。他若是会什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把戏,这一切可就难办了。” “那他就是真会法术——还是上乘的法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溜为上策。我先出去打探一下,你们莫要随意走动,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们。” 寒觞说的没错。他走向门口,暂时离开了他们。叶聆鹓也开始担心起来,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心大,竟然就这么把东西递给对方。她最好一开始就别让旁人知道。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以后可绝不做这种大意的事了。 谢辙简单地观察了一下这间客房。与他们那边一样,不论面积还是布局都如出一辙,恐怕所有的客房都是按照这一个模板设计的。话说回来,这儿到底有几间客房?好像这片区域都是。毕竟从街道上看过来,这里已经相当于很多户人家连在一块那么大了。兰绫镇也不那么大,用不着霂知县天天坐在那边,让手下人处理琐事就够了,平日他就没必要去。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应该都和他的夫人在这座宅子里吧。可这里也太空旷了,直到现在,他们也没看到正儿八经的劳工、厨子、丫鬟,甚至连他夫人的影子也没见到。既然这里这么空,哪怕是下人的议论——任何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才是,但这里就是这么安静,一句他们之外的对话也没听到过。 “没想到,在距目的地近在咫尺的地方遇到了麻烦。”聆鹓如此感慨。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总会有办法。” 谢辙的安慰干巴巴的,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慰人的作用。聆鹓苦着脸,暗自后悔了一阵,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谢辙说: “对啦。我们刚见面没多久的时候,你说,如果有人能吹响这个埙,会有大麻烦是吗?我不记得你原话是怎么说的了……” “啊……是有这么回事。” “这埙,和那琥珀的出处都一样,是吗?你能给我讲讲吗?我知道的太少……” “嗯,既然埙在你手上,你也该知道这些。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 于是谢辙便简明扼要地告诉她,一千年前,在碧落群岛——那时名为九天国的地方,有八位邪神张开了一种特殊的结界。时至今日,那些邪神说不定还有深受荼毒的信徒在世间游走。虽然,恶神们已被生前的神无君与同伴们尽数斩杀,但思想是不死的。即使没有这些恶神从中作梗,一些歪理邪说还是流传了下来,甚至漂洋过海,来到谢辙他们出生的这片大地。还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认定神无君是罪恶的,是弑神的暴徒,而成为走无常是奈落至底之主对他的惩罚。这说法在过去听信的人更多,因为那时候的人更愚昧,那些邪教的影响也更深刻、更广泛。但时至今日,越来越多的人们坚信,是神无君的善举感动了阎罗魔,这才在最后的那场弑神之战中延续了原本应灰飞烟灭的命。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还得问神无君自己。 八位邪神,流传下来的是七个遗物,这便是他们当初构筑结界的法器。他们的来历与作用各不相同。至于第八个邪神,谁也想不到那是什么,只知道是名为“天”的究极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