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费太大工夫就逃离了这座小镇,寒觞很快也抓着机会,将藏在路边的包袱抓走,跟了上来。他们还“借”了三匹卫兵们的马加快逃跑的速度。沈闻铮着实心大,只以为是寒觞男扮女装,毕竟那眉眼的轮廓和身形都与他很像,加上天黑,看不出什么也正常。但在这个时候,薛弥音已经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但她想,即使寒觞不是什么一般人,应该也没有关系,毕竟与他同行的两位友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驾着马,聆鹓紧张地在后面抓着她,衣服怕是都攥皱了。没办法,现在一点儿也不能放慢步伐,若是让那群守卫杀个回马枪可就完了。 “你真把人家柴房点了?”驾马的谢辙扭头问寒觞,他早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哪儿能啊。真要点了,你们不得把我给点了?我在空地上弄了一堆炮仗,声音小但是花儿特别大的那种。等他们靠近就该发现不对劲了,还是快跑吧。” 他们骑着马,短时间内跑了很远很远。等回过头,镇子的轮廓几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三匹马才停了下来。他们勒马回头,看到一望无际的夜色里,偶尔会从前方的一点窜上一朵灿烂的礼花。 阿淼又大叫起来。 薛弥音低了头,发现它在马的脚边,全身的毛都炸开了,比在客栈里时还要可怕。它不断地发出“哈、哈”的威胁声,脚下却步步后退。它很少这样,这令薛弥音感到不安。于是她扭过头,看向阿淼示威的那个方向,忽然一阵战栗。 “……你、你们看身后?” 其余的人回过头去,倒吸一口冷气后,是死一样的沉寂。 尸体。密密麻麻的、“活着”的尸潮正向他们靠近。 “门口的白线不是石灰……是盐!” 谢辙此话一出,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像盐一样白刷刷的。难怪北边分明不与城镇接壤,却依然有那么多人守备。所以,这一带地区的感染者们并非都被火化处理了,还有不少死人流落此地。恐怕它们的家属都不愿这样轻易烧掉自己的亲人,毕竟这儿是个小地方。还有一部分,应该是没有人管的横死的孤寡之人。 分析这些是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它们正朝着这边走来。这一群体人数众多,月光下,无数张惨青的人脸徐徐靠近,有不少都溃烂不堪。这绝对不是一个镇子会死的人数,否则之前在大街上绝对见不到一个活人。恐怕以此为中心,附近的大小城村的死者都集中到了这里。这些活尸,可能也并不是这片区域所有的活尸。 “他们为什么会……” 怎么会这么多?怎么会动?怎么会攻击人类?每个人都能为叶聆鹓的疑问续上一个不同的回答,但毫无意义。当下最要紧的,还是逃命。而且这一次比先前更为严峻:之前不过是躲避十几个官兵的手眼罢了,可现在是要从一群纠缠不休的妖物手中死里逃生。与其说它们更不讲道理,不如说连“讲”都讲不出个什么来。 寒觞跳下了马,手中燃起一团橙红的火焰。可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又发生了。 “阿妹!!” 沈闻铮发出声嘶力竭的惊叫,她的孩子也忽然哇哇大哭,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还是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他们看过去,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死者向前走动。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连衣服都被渗出的尸液泡脏了。她是如何辨别出来那是自己的妹妹?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那女尸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的尸体,会动弹,会叫嚷。它小小的,刚出生那般大。 “啧……” 几团狐火在空中飘浮,寒觞真不知该不该引到尸潮之中去。他看了一眼谢辙,谢辙也是毫无办法的样子。他知道寒觞想问自己什么。 “我们尚不知其行动原理,更没办法……将他们救回来。” “有这种可能吗?”马上的聆鹓和马儿一样焦虑不安,“能把活尸救回来的可能?它们还能动,是不是……保留着像人的什么地方,所以还能恢复成人的样子?” 薛弥音厉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可想清楚。像是那边那个——烂到这种地步,就算恢复意识,也支撑不了多久啊。还有那个孩子……不论哪方能清醒都是悲剧一场。” 尸潮逼近,阿淼是没法继续逞强了。它嗖地一下跳到马上,死死扒着弥音不放开,她都能感觉到小家伙的爪子从肉垫里伸出来,勾在自己的皮肤上。即使已经是妖怪或鬼魂般的姿态,它保留了诸多生前的习惯。沈闻铮攥紧了手中的棍,另一手死死抱着自己的女儿。她想要尖叫,想要抗争,却不知为什么而战。她该奢望两具尸体还有得救吗?她该扬起武器吗?将矛头对着自己的亲生妹妹,女儿最喜欢的小姨,还有她的孩子——她做不到。 “动手吧。”沈闻铮这样说了,“我知钟离公子,法术高强……” 既然不打算跑,他们都陆续下了马。变幻游移的狐火将寒觞的脸涂上暖色,明明灭灭。寒觞将目光定在沈闻铮的脸上。她睁大眼,愣愣地看着那具熟悉的尸体。尸潮中似是能听到婴孩的啼哭,如动物在嚎叫,如鬼怪在鸣泣。 一道绯色火墙构筑起来,幕布一样将眼前的景象与人们的视线隔绝。焰墙之后,是滋滋作响的人体组织与明火斗争吞噬的声音。寒觞背过身,并不去看,聆鹓这才想起他并不喜欢耀眼的火焰。但他一定是权衡过的,相较之下,友人们的性命比起他的喜恶更加重要。他们听到疑似溺亡上岸的人挣扎喘息的声音,又像是被扼住脖子的人在拼命地呼吸,其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哀叹声。这声音专门在官府火化尸体的人一定听惯了,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