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谷,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名为子午林。
这一片山林便是千路岭的核心地带。
子午林中猛虎野兽不见得多少,惹是生非的,趁火打劫的倒是一波赛过一波。
林中参天古木蔽日,暗沉无光,越往林深处去,越感受不到余暑的燥气,行过之处清爽怡人,沁人心脾,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也。
此时夕阳已没入远山,残霞挂在天边将天幕镀上了一层金光,透过林隙细碎而下,无端朦胧虚幻了晃动的人影。
程莠远远地走在众人前头,一身青衣几乎要与苍林融为一体,唯有腕处那一抹火红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跃动。
秦怿的目光追随着那忽上忽下的红绸,忍不住喊道:“程莠,你慢些走,我要看不见你了。”
程莠并未回头,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着,就在几人以为她没听见时,只听她懒洋洋的声音伴着晚风悠悠飘至耳际,轻快地在耳边打了个转便融入了暮色四合的微凉——
“呦,真难得,不是说秦神医一目千里吗,这就看不见了?”
秦怿:“……”
秦怿正郁闷,就听见一旁的贺琅闷在嗓子里的笑声漏了出来,他一眼看过去,贺琅毫不掩饰地笑道:“不好意思,绝无恶意。”
秦怿:“……”
既而贺琅又道:“你这个妹妹好似对你敌意很大啊,你干什么得罪她了?”
程莠看起来并不像不好相处的人。
秦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迷之沉默了一会,正了正神色道:“贺大人这话说的,兄妹之间有点小打小闹很正常啊,贺大人不是也有兄长吗?你们平日里没闹过脾气?”
这回轮到贺琅沉默了,未几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未再言语。
秦怿转着手中的折扇,有一种扳回一局的沾沾自喜,虽然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反正贺琅接不上话,一种优越感就莫名地油然而生,殊不知贺大人只是不想理他了而已。
前方林木愈渐稀疏,绕过几棵足有几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木,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宏伟的寺庙赫然伫立于苍绿环绕之间,晚霞自天边倾泻而下,侵入这一方小小的罅隙,将寺庙笼罩在落日余晖中,灼迹斑斑的红墙与林间墨绿的寒凉交相辉映,渲染出一种森严悲恸的怆然。
寺庙处处都是灼烧过的痕迹,原本沉重的红木大门被烟火燎得漆黑,底部有一小半的红木被烧成了焦炭,经年累月风化成齑粉消逝于尘海,露出一个凹凸不平的黑洞。门楣上方刻着寺名的牌匾颤颤巍巍地半悬于檐下,风一吹便“嘎吱嘎吱”作响。蛛网层层丝缚在斑驳的牌匾之上,仔细看去能依稀辨得“月华寺”三字。
百级长阶从寺门延伸至程莠脚下,程莠微微仰头注视着这座来历不明的古寺。
寺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知兴于何时亦不知焚于何日,遥遥站着似乎还能闻到那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糊味。虽然整座寺庙曾经惨遭烈火焚身,但结构依旧完整,石料砌成的高墙除了原本红色的墙面被大火熏燎得焦黑之外,看起来还算坚固,并没有要坍塌的迹象。
目光越过高墙,还可以看见一左一右两棵菩提树硕大茂密的冠顶,绿叶婆娑随风摇曳,“沙沙”声不绝于耳,犹如在唱嚣着寺庙往日的辉煌。
“这是什么地方啊?”程莠喃喃道,然后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贺琅。
贺琅默然看着古寺,忽然感受到一道求知若渴的视线向他投来,他后知后觉地看向程莠,道:“你看我干什么?”
程莠似乎有些小失望:“你不知道啊。”
贺琅奇怪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程莠理所当然道:“我以为你知道呢。”
贺琅的嘴角抽了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
程莠眨眨眼,一脸人畜无害:“我以为贺大人博闻强识,什么都知道啊。”
贺琅没有感情地扯了扯唇角,道:“不好意思,原谅我孤陋寡闻让程女侠失望了。”
程莠十分善解人意地摆摆手道:“哎,没事没事,人无完人嘛。”
贺琅:“……”为什么他总觉得这话配上这语气听起来有点欠?
在一旁听了一耳朵的秦怿刮大风似的摇着折扇,有些不满地扬声对程莠道:“你怎么不问我?”
程莠的眼睛弯了弯,难得没向他抛火星子,略显惊奇道:“哦!子涣兄知道!”
然而秦怿不买账,傲娇地一扭头,丝毫不惭愧地答道:“不知道!”
程莠:“……”她十分有理由怀疑,他就是没事闲的找抽呢!
“秦子涣,我忍你很久了,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找存在感是吧?那爷今天就满足你!”
话音未落,程莠已经抬掌带起一阵劲风向秦怿劈去。
秦怿并不惊讶,不慌不忙抬起持着扇子的手,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程莠自上而下的一记侧切,乐呵呵道:“没大没小的,叫哥知道吗?”
说话间,秦怿已后滑出几丈远,程莠一腿扫空,顺势跟着跃了出去,唇角一勾道:“本事没多大,口气倒不小,你能不能有点做神医的自觉,嗯?”
秦怿脸皮八丈厚:“过奖过奖,彼此彼此。”
雾山弟子依旧见怪不怪地自觉退到了一旁。
这两人忍这么多天没打架真的已经算是十足进步了!
除了上次在彭泽府跟程莠半打不打地动了武,贺琅倒真没再见过程莠动武,一时还有些新奇,便也退到了一旁认真看了起来。
程莠,秦怿两人疾风扫落叶,带着周围的树叶打着旋地在半空中乱舞,不时还有几片落叶惨遭毒手,直接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