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是他的姐姐,是庞大的尉迟府,他甚至没有勇气站出来替她辩解一句。
卫展鸣嗤笑一声道:“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刚刚还说自己是忠臣,这又要认罪伏诛?”
“我不认罪,”边灵珂骤然发难,反手一剑挥出,一个士兵猝不及防被抹了脖子,直直掉下飞檐,“亦不伏诛!”
卫展鸣凝起神色,沉声道:“拿下!”
边灵珂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她如果按照穆洛衡给她铺下的路走,老老实实隐于人后,关键时刻与卫展鸣携手镇压暴动,捉拿叛贼,那么她的仕途会更上一层楼,可仅仅一念之差,她就把自己逼到了绝境,自她从窗户跳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人果然不能心软,她殚精竭虑走到今天,怎么还会犯下这么致命的错误?
那一瞬间尉迟洧心下闪过无数个念头,他不能看着她死,至少不能是因为他,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他一把抽出长剑,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一人死死拉住。
尉迟洧回头一看,发现拉住他的是一直跟在边灵珂身边的随侍,连风。
连风冷着脸压低声音道:“大人既然选择担下一切保你们尉迟府,你就不要再多管闲事让我们大人徒劳无益!”
“尉迟公子,”连风咬着牙道,“我们不欠你的!”
尉迟溱如遭雷击一般定在了原地,他耳边嗡嗡直响,俯仰之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把锯子反复拉扯锯成了两半,一半在现实,一半被人按在了水中,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
他看见连风猛地推开他冲到了边灵珂身前,被一把剑直接捅穿了喉咙踹倒在地,抽搐了几下没了声息,这个前一刻还在他面前为主人打抱不平的下属,顷刻间死于非命。
他还看见边灵珂拒不认伏,被卫展鸣一剑刺穿了腹部,紧接着数把长矛扎进了她的前胸和后背,她满身鲜血,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掸落在地,剑脊里浸满了她荒唐的一生。
他甚至看见自己的一半灵魂扑到那人面前,把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搂进怀里,最后却只听“嘭”的一声,她倒在了血泊里。
她看着他,口中不住地涌出鲜血,她的嘴巴无声张翕:“走。”
他没走,他怎么可能走得了,他隔着几丈血泊,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面前,他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她身前,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她,可他的手怎么也下不去,就那么僵持在半空中,像他一次又一次委曲求全的选择,却从来没有真正选择过她。
卫展鸣对要上前把尉迟洧拉走的士兵压了压手,问道:“尉迟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尉迟洧深吸一口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最后他弯下腰,把边灵珂搂进了怀里,沾得满身是血,他哑声道:“我喜欢她,我能带她走吗?”
卫展鸣听说过关于边灵珂和尉迟府的一些风言风语,但没想到是真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没想杀边灵珂,还有许多事需要她协助调查,她这一死,就死无对证了。
卫展鸣默了半晌,才百感交集地道:“不论如何,边大人政绩卓越,还是入土为安吧。”
言罢,卫展鸣不再与他多言,继续下令道:“清剿余孽!”
尉迟洧将边灵珂抱了起来,缓慢地向渡口外行去,殷红的血液顺着她垂下的手滴滴坠落,滴出了一条血路。
边灵珂生了一颗玲珑心,她什么都明白,连尉迟洧对她爱不自知她都一清二楚,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他,她只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人爱她,但他又对她望而却步……
她大概是大智若愚,为了一个仅仅是爱她的人,放弃了前程似锦,赔上了一场入不敷出的赌局。
人性是贪婪的,她在泥泞里仰望光明,妄想以自己残破的身躯守住那一缕光亮,最后作茧自缚,自取灭亡。
值得吗?
怎么看都是不值,但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毕竟她真的很喜欢尉迟府里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像她一样,被包裹在一个不能示人的躯壳里,永远披着虚假的皮囊,做着一个极致的伪善者,最后,她却是把自己都骗了。
遥遥的楼船上,尉迟溱踉跄了一下,她哆嗦着唇嗫嚅道:“边姐姐……”
穆洛衡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随后叹了口气:“爱而不得者为情所困,极度清醒者飞蛾扑火,她没死在孜孜以求的鸿途上,窝囊地死在了她最不屑的男人手里。”
“人啊,总是这么可怜又可笑。”
岸上的暴动很快便被离北军镇压,但厮杀声仍在,隐没在人群中挑拨是非的贼人被卫展鸣精准地揪了出来,全部逮捕,随后官兵开始疏散渡口,安抚人群,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动乱下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就这么放任“倾帆”起航,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十三艘船均已驶出渡口。
卫展鸣看着立于楼船之巅的穆洛衡,高声道:“银涯阁主,前路凶险,莫要执迷不悟!”
穆洛衡彬彬有礼地回以一笑,道:“不劳您费心,这一颗棋子,让你。”
卫展鸣已经看不清船上人的面容了,但他仍能感觉到穆洛衡话语里隐晦的嘲讽,他心里越发不安,下一刻,一个将士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语无伦次地喊:“大人!大人!楼里有火药!就要爆了!”
“撤——!!!”
“轰——!!!”
穆洛衡露出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容:“还是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