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泽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眉梢微垂,眼中是有些无奈的笑意。
屋内烛火摇曳,此刻也映入他的眼眸深处,将其点亮,无端让他的冷淡中透出一丝温和。
就像一个总是缭绕着迷雾的森林,偶遇清风抚乱外层迷障。作为误入者,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的是幽深险恶,却是参天古树探出枝条,朝你摇了摇。
即使这只是转瞬即逝,便再也无法觉得其冷淡遥远。
殷小小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一时有些呆愣。
今夜的聂师兄,格外像个普通人呢。
聂泽的笑转瞬即逝,他垂下眼避开殷小小的目光。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就像他不知道,殷小小怎么变成了这样。
在杂院时,殷小小明明还是纵情恣意的少年郎;上一次会面,她即使害怕也对未知充满着希望;就连一向挑剔的叶枕书,看了殷小小的点鼓后,都说她是有点莽劲的新人。
仅仅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个“变数”变成了现在这样。
聂泽罕见地有些烦躁。
天机老人说过,变数既生,顺其自然,难道是他干预太多了吗?
聂泽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茶杯,越想越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太急于将她往正道上引了?
谁说殷小小现在这样便是不好呢?
人这一生要走的路,有路转,有折返,有后退,有迂回……殷小小不一定非要鼓着劲向上去攀,也不一定面对困难非要勇往直前。
她可以笑着退敌,便也可以坦然退缩。
人生本就充满变数,她的未来除了她自己谁也决定不了。
甚至,她不一定非要成为十一天的弟子。
回想自己见她的初衷,也不过是好奇罢了。他本无意相识,只打算作为过客壁上观,可偏偏是殷小小自己敲上门来。
试问自己愿意与其相处,开始是因为变数,之后呢?难道只是因为变数吗?又何曾不是被她的澄澈之心所打动呢?
倒是自己着相了。
想通这些,聂泽长出一口气。那固化许久的结丹壁垒隐隐松动,心神一动,整个人的气势显得更加内敛深厚。
思衬过后,他坦然道:“虽有私心,但赠予骨哨,只是希望你能更为自在地做事。”
“修炼一途难免磕碰,我希望能帮你走得稍微顺畅些,且你心智坚韧,必然事出有因,我知你不会滥用。”
未来未至,他便不能将所谓的结果提前告知。修仙界的未来与责任,还轮不到一个小小姑娘身上。
殷小小本因气氛沉默而开始尴尬,一想到自己刚才一时情绪上头哭鼻子,她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
她都想好了,先打哈哈过去,也不执着什么解释,毕竟是自己顾虑太多,人家也是好心。
可突然聂泽又解释了,而且话里话外十分真诚,这样的理由,让她又想哭了。
因缺钱而着急时她没有哭,身险险境时她没有哭,被魔头打断筋骨时再痛她也没有哭,与朱颜分别时她也没有哭。
一直以来,她都在寻找方法解决现状,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那些情绪。
偏偏是今晚,她累积已久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能发泄的缺口,她又要忍不住了。
殷小小低下头深呼吸,按捺即将涌出的眼泪。
聂泽从不是一个温和的宽慰者,他的经验告诉他,宽慰的话是没有用的,解决问题的根源才是王道。
可他能很快看懂各种武道的图谱,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自己的麻烦,却不能读懂一颗变幻莫测的正在成长的少年的心。
“我不知你在想些什么,”聂泽说着,轻微皱了下眉,继续说道,“但对于你来说,应是一个难关。我不会宽慰人,便就有话直说了,物尽其用而已,无需介怀,也无需你的回馈。”
“与人相交,岂是因牟利而往?情谊一道,应是各自顺心而为。若是图利,便也不会找你一个杂院弟子。”
说到最后,聂泽暗暗瞥了她一眼。
只见殷小小偏过头抹了把眼泪,哼哧几声,又哭又笑,转头控诉道:“瞧不起谁,我可是个潜力股!”
见她又有了活力,聂泽内心暗暗点头,不愧是他,第一次宽慰人就能解其心结。
情绪几经大起大落,殷小小顺了顺气。
她最近也是太过沉浸于自己臆想中了,师傅的信件,是为了让她走更远,而不是困住自己。
不过没想到,殷小小看了一眼聂泽,聂师兄原来真的可以话这么多。
聂泽无视她探究的目光,又给自己灌了一杯茶水。
喝完,他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起身就要离开:“你先休息吧。”
虽说修者无需每夜入睡,调息和打坐都可以保持身体休息,但第一次来这么贵的地方,殷小小还是下意识追问道:“你不休息吗?”
聂泽从兜里拿出一块阵盘碎片,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还要去把剩下的捡回来。”
这是在阴阳自己对他的怀疑,殷小小讪笑一声:“师兄辛苦了。”
“走了。”聂泽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殷小小原地出神站了一会,而后回到卧房内躺下。
心绪起伏,她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却是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这头,聂泽一路向碰到殷小小的密林深处飞去。
他这次是接了落金山无患子的任务才来此地,结果又临时碰到了殷小小。
无患子是落金山阵法一脉的翘楚,堪堪筑基便以一人之力刻画出四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