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砚,你……”
众人一时沉默了,整个喧嚣的正堂顿时安静。
几十双眼直直盯着裴临年,剩下的则在姜柯这边。
谁也没想到,姜柯真的会让裴临年给他下跪,就连邱深也被惊了一瞬。
姜柯的性子,许多人是知道的。平时对谁都客气,也从不会乱插手别人的闲事,大多数时侯都在课室里看书,偶尔路过会见他累了,撑着脑袋打会儿瞌睡,从不刻意招惹任何人。
他原先虽是名门出身,却无一点傲气,在裴临年落水之事前,中院学子对他的印象十分好。
今天这一出,实在令人惊愕。
“裴同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请。”
姜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他半天不动,道:“怎么,只说不做,这就是你裴临年的作风?”
谢峻的脸色忽然也变得难看,他未开口,不动声色退到人群中。
沈初憬笑了:“裴同砚,怎么不吱声?”
裴临年怔愣片刻,袖下的手动了动,捏紧洗得发白的布料,一张苍白的脸已经红透,单薄的身子直打颤。
众目睽睽之下,他深吸一口气,提起衣袍,双膝缓缓落地,“咚”地一声砸在生了绿苔的青石板上。
“裴同砚!”
“这……姜柯,你别欺人太甚!”
众学子顿时划分为三块,只想看热闹的默默闪到一边,有人怪腔怪调道:“我分明听见是裴同砚先提出来的,姜同砚成人之美,咋就欺负人了?”
“以往我觉得你为人宽和,原来我看走了眼,你竟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从此我王司再也不会信你!”
沈初憬忍不住回嘴:“你的点评值几个银子?太把自己当回事!滚远点,别挡着裴同砚磕头。你实在心疼,趴这儿让他磕你身上不就得了。”
看热闹的一群学子有人笑出了声。
“你!”名叫王司的学子气得浑身发抖,“别以为家里有些臭钱便了不起,你们这些公子哥根本不懂他的难处!裴同砚,快些起来,不能为这种人折了自己的骨气。”
姜柯随手抄起旁边挂榜的撑棍,抵在裴临年脑门上:“头还没磕,想走?”
沈初憬:“啧啧,有骨气便说到做到啊,看来裴同砚骨气是没有,脾气倒挺大。照王同砚你这么说,往后污蔑人都不需要代价,随口抱歉两句就完了。”
“他裴临年光是捡到个香囊,便大肆宣传别人舞弊,事情还未落定前闹得人尽皆知,败坏了同门名声,王同砚是一点儿不提啊。”邱深冷冷道。
赵闻甫点头:“就是啊,咱都在私塾里待了这么久,以往有疑似舞弊的,都要私下告诉院长,查清楚了才能在人前说,不上报先跑到大家面前指控,本来不合规矩。”
“可他也解释了,一时心急而已,有必要揪着不放吗?”
姜柯:“我偏要揪,你管得着?没本事承担后果就别做,我可是听说了,裴同砚在背地里到处传讹,我已报名了下次县试,若是告上官府,他肆意传讹污蔑同批应试之人,完全可以直接被除名。”
“王同砚为何不问问,我与他本为互结,陷害我是出于什么目的。”
邱深:“如今告官还来得及,我也是姜同砚的互结之一,若是五人中出一个恶意传讹之人,在县试之前向官府表明便可更换。”
林少舟说道:“这世上并非有难处便可肆意妄为,先前与裴同砚同院的,甚至是我们上院,也有家境困难的学子,也不见得有谁如此莽撞行事。裴同砚,你既是读书人,更明白清誉之重要,破坏规矩污蔑他人,你确实该好好向姜同砚赔罪。”
林少舟在私塾中出了名的好人缘,他一开口,许多学子动摇了,纷纷说道:
“没错,你啥也赔不起,但诚心总要有吧。”
“若换作我被如此泼脏水,怕是会气得直接找人麻烦了,姜同砚现如今还未对你动手,算和气了。”
裴临年垂着脑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王司却替他回道:“难道你们要逼得一个人走投无路才甘心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给自己下半辈子积些德!”
沈初憬笑得咧嘴:“积德有屁用,姜同砚的为人我清楚,他积了德还不是碰见了裴同砚这样的人。你嘴巴里的歪德半个铜板都不值。”
王司:“你这公子哥满身铜臭,张口闭口便是银子,你懂什么……少舟,咱们才是一路人,你为何帮着他们说话?!”
争论之间,一直不作声的裴临年忽然肩膀发颤,声音嘶哑:“够了!”
“此事是我不对,王兄,你不要掺合进来。”
他抬起头,半边脸被泪沾湿,却倔强地挺直腰杆,拱手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托累其他人。”
王司:“临年……”
只见他咬着牙,双眼通红,缓缓弯下腰,对着姜柯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求姜同砚宽恕!”
邱深也沉默了,不过他能理解姜柯,因为他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听见裴临年张口便颠倒黑白时,都替姜柯感到气愤,更何况是被冤枉的本人。
“这是你应得的。”邱深盯着裴临年,说道。
“求姜同砚宽恕!”
“求姜同砚……”
裴临年见姜柯一言不发,又磕了一个响头,皮肉与硬石碰撞的声音传进了每个学子耳中,他一直不停地磕,眼泪横流,却又咬紧牙关不肯出声。
姜柯始终只安静地看着他,哪怕对方已经将额头磕出了血,也没有喊停的意思。
人群里,某个人咽了咽唾沫,不可置信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