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烟带上门,顺手上锁。
谈柔仓皇抹了把眼泪,朝她扯出一抹生硬的笑:“没事的,不用锁,我都习惯了。我现在就是生产队的驴,每天所有的时间就是哄娃带娃挤奶,然后喂奶,有时候还要被围观,要不是最近这两天胸部发炎疼地厉害,还不是得起早贪黑亲喂。虽然我很爱悠悠,但她有时候整夜哭闹的时候我真的很崩溃,哎,说到底是这一切都让我崩溃。”
谈烟坐过去,搂住她日渐消瘦的身子,送上自己的肩膀承托住着她的疲累,就像曾经那些最崩溃的日子一样,她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姐夫今天怎么没过来?”谈烟企图岔开话题。
“他忙,”谈柔偏过头,显然不愿意多谈。
谈烟自然是知道的,谈柔婚后夫妻感情一般,恩爱也不过是对外装装样子,但靠装样子又能维持多久,一个不慎,迟早都会分崩离析。
谈柔吸了两袋奶后暂时完成任务,心情也好了一点,两姐妹终于有时间坐在一起闲聊。
“烟烟,景淮对你好么?”
“挺好,”谈烟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挺好,相敬如宾凑合着演戏。
谈柔又问:“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谈烟差点脱口而出是个人形AI,但怕吓到姐姐,还是改了口,“挺温柔的一个人。”
“既然无法改变现在,那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或许嫁过去之后妈妈就不会再插手管那么多了,”谈柔试图宽她的心。
“会么?”谈烟径自倒了杯水,讥讽的笑藏在唇边散不去。
谈柔叹了口气,没说话。
她自然是知道答案的,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抬眼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得不像话。
虽然她从怀孕到生育的过程不算太辛苦,有最好的月子会所,有保姆月嫂帮忙,但整天被圈在偌大的房子里,没有自由,没有自我,总觉得自己像朵开败的花一样日渐凋零。
曾经她的梦想是继续留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学院深造,但那终究只是个美好的梦。
现在每天忙着带娃,身材回不去了,情绪也回不去了,想要重新开始不亚于腹背受敌。
她很累,累到折腾不动了。
早些年她不是没有奋起反抗过,但父母养育的恩情始终无法割舍。
她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不曾想妥协竟然成了现在生活的主旋律。
但想到谈烟,她还是有安慰的,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谈烟会有不一样的活法。
好不容易见一次,谈柔不想再扯那些烦心事,转头问谈烟:“烟烟,上次你教我的正念冥想很不错,今晚你还会冥想么?”
谈烟点点头:“当然,好不容易有半小时的清静绝对不能放过,姐姐,一会儿去我房间我们一起。”
“好。”两姐妹笑作一团。
但好景不长,程婉又在楼下嚷了:“谈柔,你怎么还不下来,悠悠都哭好久了,像是个当妈的样子么,快点下来......”
谈柔不情不愿起身:“那我先去喂悠悠,哄她睡着我就上来找你。”
有了盼头,她的眼里又有光了。
“好,”谈烟握了握姐姐的手,“姐姐,你辛苦了。”
只三个字,谈柔眼眶又要湿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孩子身上,很少会有人注意妈妈的情绪。
人是动物,但因为有智慧,有思想,所以会进化,会进步,会思考,更萌生了尊严的概念,而大多数母亲往往是被剥掉了一层尊严成为砥砺前行的孤勇者,末了还要被说上一句:这是女人的责任和义务。
女人的子宫就这样被强制定义,还不允许有一点反抗的声音,何其悲哀。
等谈柔哄完宝宝上楼,谈烟已经备好了坐垫和舒服的靠枕,还点了香薰,调暗了灯光。
两姐妹一起盘腿坐下,谈烟开了引导音频后,两人一起闭上眼,慢慢调整呼吸,随着引导语任由大脑放空,直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被渐渐剥离。
半小时后,冥想结束,两人一同睁眼回到当下。
谈柔缩成一团,抱着靠枕,望向谈烟:“烟烟,你练习的时间比较久,应该会有经验,如果遇到大脑一直没法放空,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乱飞,就是静不下来的时候该怎么办?这种时候要停下来么?”
谈烟给她解释:“不用,其实正念冥想主旨并不是消灭大脑中所有的思绪,如果正好脑中很乱,就让自己安安静静和这些思绪待一会,不用去强行达到什么目的。可以想象自己像大海,像云朵,像溪流,像什么都行,就这么存在着,一点点接受,消化。”
谈柔似懂非懂,眸中充满敬佩:“烟烟,你现在的状态真的比刚回国的时候好太多了,我真的很欣慰。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么?”说完偏过头,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谈烟从旁边的抽屉里抽了条毯子盖到她身上,将她围得严严实实的。
她看着原本在舞台上最耀眼自信的白天鹅,现在只能蜷缩着活得了无生气,甚至是奄奄一息,心里一阵阵酸疼。
“我没有调整,”谈烟很平静地阐述。
姐姐是她最爱也是最信任的人,她虽然做不到和盘托出,但却愿意说真心话,“姐姐,我没有调整,只是学会了课题分离。”
“什么意思?”谈柔虽然听过这四个字,却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还是春寒料峭,谈柔刚出月没多久一直在咳嗽,谈烟总觉得一条毯子不够,又起身给她冲了个电热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