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很少踩点下班,就算晚上没有会,只要时间还早,都会尽可能去一趟测控室亲自检查一遍新产品最近的测评数据。
对于旗下的产品性能,他有着近乎于学术研究般的苛刻标准。
他从小就对数字十分敏感,思路敏捷却不失严谨,所以景父才会在生活中点滴熏陶,并大刀阔斧地把他往高能所的人才标准上引导栽培。
大概是期望太高造成的失望加倍,景淮从小没让他们操过心,唯独在大学专业选择上突然来个大转折,让景父跌破眼镜。
景父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只当他是一味追求国外赚钱的新技术,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种“背叛”,而景母曾经也走过叛逆的路,反而愿意支持儿子另辟蹊径,只不过她也渐渐发现,其实他们做父母的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景淮早就给自己筑起了生人勿进的围墙。
他虽然为人低调,但从不避讳对金钱的渴求,必要时候也不在乎用些手段达到目的,因为他享受这份独属于他,无需受他人支配的掌控欲。
他宁愿自己是个冷漠的,冷血的,无情苛刻的赚钱机器,也不想浪费时间精力沉溺琐碎的感情生活,交际应酬。
爱情是需求中低级的存在。
在回住处的车上,他不停在脑中重复这句话,这是他很小时候就和自己达成的共识。
爱情会让人发狂,盲目,幼稚又冲动,像把无形的双刃剑,左右着人的满足感,同时也会造成不可逆的创伤。
所以他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陪伴,他只需要能同频发展的合作伙伴。
谈烟,会合格么?
他不知道,但他好像迫切地希望她合格,只是这份迫切最近让他有点惴惴不安。
他想着应该针对她制定一份评分表,这样才不会被带着走。
进了家门,屋里一反往常的明亮。
他有些不习惯,在玄关驻足良久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住了。
嗅到一股淡淡的焦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换了拖鞋后一路往厨房走。
越往里,那股焦味愈发浓重,直到他在厨房门口瞧见了蹲在地上对着烤箱一筹莫展的谈烟,手往底下不停寻觅,似是在做徒劳的抵抗。
像只可怜又无助的小兽,嘴里嘟嘟囔囔,背影凄凄惨惨。
他快步过去打开抽油烟机,强劲的吸力来袭吓得谈烟一个激灵从地上弹起来。
看到她这般模样,景淮抽抽嘴角,不知该怎么反应才是好的,桌上,地上,到处散落着修理工具,好好的厨房成了修理厂。
促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头上松松垮垮地扎了个丸子头,碎发散在额前挡住了秀气的眉毛。
不施粉黛,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减龄了五岁不止,活脱脱倒像个学生妹。
脸上,手上都是灰扑扑的,身上还穿着件景淮的白衬衫,扣子也不好好扣,歪歪扭扭地几乎藏不住里头的春光,底下两条白花花的腿还焦灼不安地晃着,晃得景淮眼晕。
“我发誓,绝对不是我的责任,”谈烟竖起三根手指,真诚的眼神狠狠盯住景淮,“一开始这个烤箱是好的,后来用到一半突然就冒烟了,然后就......没反应了,我是想修来着,但这个烤箱是嵌入式的,要想看问题出在哪儿只能从底下入手,但底下的螺丝太难拧了,我勉强拧松左边的一颗,右边的就.......”
听完她的解释,景淮也不知道该说她执着还是强悍,坏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直接自己上手,真有她的。
“对不起,”谈烟攥紧黑乎乎的螺丝刀,透着点可怜的哭腔,“牛排我都腌好了,就差最后一步,不然你现在都能吃上了。”
景淮差点被她这副惹人怜的小模样逗笑,强忍着笑意先来解决问题。
他脱下外套,挽起衣袖,从她手中接过螺丝刀,蹲下身,先一点点伸手去探接口的位置,找准后另一只手扶着刀口拧动,轻而易举就将螺丝取了下来。
“是后头的线松了,接回去就能用。”
在摸到松了的接口后,他驱力将烤箱整个往外推,凑身去寻找脱落的连接线,用力的时候手臂的肌肉线条忽明忽现,青筋也跟着游走,不知怎么的就把谈烟原本正常的思路拐跑了。
接上线,烤箱亮了灯,景淮又调试了一遍确认能正常工作后将地上,桌上的工具都擦拭了一遍摆放整齐收纳到原位,最后再来处理谈烟。
灰扑扑,毛茸茸的小家伙可算是让他头疼了。
“牛排设定要烤几分钟?”他问。
谈烟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200度先要预热20分钟才能烤。”
景淮点头,设定了二十分钟预热,接着不由分说牵起她。
“我手脏,”谈烟嘟囔着。
景淮没回答,只管牵着她往里走,谈烟这会儿温顺地跟小猫似的,任由他带着自己到浴室台盆前洗手,擦脸。
他凑得太近,呼出的热气洒在她额头又滑到耳畔,谈烟的耳朵红地离谱,小声抗议着,“我自己来就行。”
“别动,很快就好,”景淮没给她逃跑的机会。
毛巾带到右手食指,谈烟嘶了一声,擦干净后果然有道划开的口子在渗血。
景淮从柜子里翻出创可贴,贴之前还温柔地吹了下。
指尖又痒又麻的,谈烟下意识想要躲,被景淮抓了回去,他一向会哄她,现在也不例外:“乖,贴上就不疼了。”
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娇气,谈烟那双委屈的杏眸里起了雾气,很微弱地嗯了声,搅得景淮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