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在这个房子里。
慕棱河给付英杰拿了一杯已经沏好的绿茶,付英杰也没有客气,端到面前闻了一下,说,慕叔叔这是好茶!真香!
慕棱河笑着说,你爸喜欢这个茶,原来你也喜欢。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顿住了。
付英杰第一次知道父亲的喜好,而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离父亲这样的近,埋藏的太久以至于忽视,而今这感觉像新翻出土的萌芽,那种热烈的期待像是父亲的能量重新回到了付英杰的体内,不,是他本来就有,但他无法与那股能量达成真实的统一,再没有比与父亲深深的联结这件事对付英杰来说更感到激动了。
慕棱河也有些发抖,似乎自己也穿越回了当年,那个老同事,老战友,如果他活着,现在也能在暖阳下,共饮一壶好茶感叹当年的风华正茂,但一切都是梦境中的期待,慕棱河头一回感觉自己老了,因为时间这种刻印是无形的,他想起过去的时光就像是一种苍凉划过天际,没有半点儿准备,却已雁过无声。
书架上有一个铜制的相框,相框上的两个年轻人穿着白衬衣,身高一样,都清瘦戴着眼镜,意气风发的看着镜头,镜头里的付建诚双眸发亮而无惧。
慕棱河把相框递给付英杰,付英杰是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认真看到父亲站在阳光下,亲和的,充满笑意的,满是被阳光包围的身姿,他觉得自己和父亲很像,而父亲像是即将从照片里走出来和他拥抱的感觉。
付英杰太激动了,他想哭,也想忍住,慕叔叔再一次将他厚重的手掌用力地按在了付英杰的肩膀上,那一刻付英杰再也无法忍耐,他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他爱父亲,他想念父亲,他知道父亲一直都在。
天色渐渐暗下来,从阳光充足到进入暗夜前夕,父亲的人生在慕叔叔的口中像是经历了一场如传奇般精彩却不得不暗淡收场的赛事,这样的描述浑厚细腻,陌生令人好奇,这样的角度重塑了付英杰的视野。
是的,过去父亲的形象是他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所组装的,还有在母亲避而不谈的经年累月的遗忘中,一种越期待越麻木的慌张所共同形成的一种幻象,有时候渴望他强而有力,有时候又怨恨他真的离去,无论是什么,今天所听到的一切都让父亲这一形象再一次真实的出现在付英杰的心头。
他的孤单,他的勇气,他的执著,他的彷徨,甚至是他的游刃有余似乎都有了答案,他想要继承父亲身上的一切优点,骨子里深深的血脉都提醒自己,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为父亲正明,拿回应有的一切。
当付英杰从慕棱河家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父亲最后的绝望以及最后的嘱托,都是母亲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没有为了完成父亲的嘱托,母亲很可能就在当时冲动的以暴制暴,然后赴死抵命。
母亲是个烈女子,但为了一双儿女,尤其是付英杰,生生把自己折磨成了一个疯婆子,自始至终,都记牢父亲的话,让英杰和英琳远离仇恨,好好的活下去。
自始至终,付英杰生命的底色都是爱,是关于舍弃的爱,也是关于重生的爱,这爱是天人永隔之后依然被紧紧相连的关于传递人性光辉的爱,赋予人力量,将人从黑暗中彻底的拯救出来的爱。
付英杰想要把这一切和项钰分享,他懂得了爱,也要学会爱,爱生命中的那样一个女人,这种考验是他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经历的劫难。
项钰一直联系不上,所以今天必须回去了,他很担心项钰,隐隐的不安像根小刺,次弄着本就被生生折磨的心。
项钰醒来后,拔了针管,拿着手机,让毛坤给自己打了一辆车,极为冷静地回到家。
像一具行动的尸体,是的,是一具尸体而已。
这个所谓的家,如今变的恐怖无比,她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靠着仅有的体力,项钰把自己的贴身衣物迅速打包,迅速离开这里。
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因为用力过猛,透过纱布慢慢渗透出了血迹,但这些都不算什么,这种疼已经不算疼,至少让项钰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不想活了,但是什么驱使她还能像行尸走肉一样坚持下去,是什么呢?
她充好电的手机开机时,上面有无数的来电和信息,都是来自付英杰的,当他们迎面扑来的声音传递到项钰的耳朵时,那是一种存在的治愈,这种治愈让她活了下来,她想这是她活着的仅存的温暖,胜过万千。
为了这一份担忧,她也要撑过去,越过赴死的念头,越过一切对自我进行讨伐的阴霾。
付英杰还在往项钰的手机打电话,项钰都没有接,但是毕竟接通了,听到了滴滴的电波,付英杰心里踏实些,他宁愿相信项钰是怪自己没有早一点回来生气闹脾气了,他始终是那个在她身边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给与她爱的天使,因为她是他眼里那个同样渴望爱的小孩。
人们是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的,一个拥抱是可以治愈凋零的人心,可以把人内心残存的温度从死海里挽救回来,但人们毕生渴望的拥抱,有时候永远只存在于期待中而已。太荒谬了。
付英杰刚出高铁,就接到了蒋震的电话,震很着急要见面聊。
付英杰说,非要现在吗?我着急找一个人,明天在说行吗?
震说,必须现在。
蒋震说,你在原地等我,我来接你。
蒋震把付英杰接到了自己家,安敏带着孩子去国外了,之前安敏说的立马就落实了,她要带着孩子出国生活。
看着家里冷清的样子,付英杰说,你一个人住?
震给付英杰拿了一瓶苏打水,笑着说,观察的挺准。
老婆呢?跑了?
震说,你知道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