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献了一颗精子的生物,但这颗精子携带了世代的基因,在宇宙的洪荒里迭代了家族进化的力量,引燃了某一世代必将令人引以为豪的神圣。
有人说是基因操纵了我们,但任何一个人说的话都可能代表他身后的利益,在反操纵的路上,任何一种观点都只能是观点,任何一个神圣的生命体都将突破所有试图操纵的言论,因为人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是永远有他不被征服的意志,进而选择他的选择,使之尊重属于他的人生。
陆枚煜深爱陆爸,因为陆爸给与了她宽广且持续蔓延的爱,在那些陪伴成长的坚实的爱里,陆枚煜有选择的权利,有倔强的权利,有持续追寻自己的权利,有深刻自省的权利,有对自己绝对深深埋葬的权利,她的一半来自父亲,她深深引以为傲,但也深感脆弱。
人世间没有任何一种感情不是复杂的,不是充满主观想象与被动接受的,爱不仅仅是无私,也有夹带私货的此地无垠,人在所谓爱里的挣扎,实际是一个人是否愿意选择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个体的过程。
当陆枚煜意识到,人的占有欲,掠夺性,她已经成长为一个半大姑娘,那些无处诉说的对于人性的启蒙都让她过早的去成熟。
如果说,身体的一半来自于父亲,另一半来自母亲,那么对于这一半,很可能是陆枚煜一生都为之追问的谜题。
是的,就是这个谜题,是所有故事的症结,她来自于陆枚煜内心深深地追问,她以为她深爱她的母亲,但母亲的角色更抽离,更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是的,那个敢爱敢恨的女人,那个惊世骇俗的女人,她应该像她一样,不是吗?
她没有,她沉着,她冷静,她理智,因为她始终相信,她身体里的另一半深深地拖住了自己,使她看起来充满的迷惑性,但她也知道她身体里内的火焰般的炙热是不会熄灭的,那如火山爆发的情感迟早会流露,她是行走的小鹿,惊恐的躲避猎人的逐鹿,但在幽深的绿林里,百炼成钢的是一只神鹿,任何一个女人都有权驾驭来自父,来自母亲的双重的福禄,只要笃定,只要不肯服从。
但一切都是真的吗?
什么又是真的呢?
记忆中的伤痛,还是要治愈伤痛的发心,也许时间,经历,甚至治愈本身都是一场不真实,不真实却又存在过的梦境。
蒋震见陆爸的时候,是雨过天晴的一个午后,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让人群集体穿越至某种虚幻,所有人在拍照,在发朋友圈,世间的珍贵是自然界的恩赐,所以才有留念的执念,拍下照片才有证明,证明我们每一个人都和那道彩虹一样,出现在雨后,在太阳的注视下有过震人心魄的光彩,并与日同辉。
陆爸在自家的小院招待蒋震,泡了最好的龙井,作为一个年长的男人,他欣赏他,作为心爱女儿的父亲,他是复杂的,他完全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有魅力的男人是怎么想的,他当然知道这一切的发生给女儿带来了什么,但也正因为相信女儿的为人,他选择了沉默,沉默是一个父亲,给与的最大的支持。
因为他知道一个女人一生情路坎坷,该吃的苦头一个都不会少,但能教的道理和生活的智慧都提前铺满了女儿成长的路上,他一路陪伴,一路撤离,有时候他也是无助的父亲。
自从生病,他看着女儿长大,让他感到幸运的不是自己延缓了生命的长度,而是他更加笃定女儿可以在他不在的时刻好好的活着,毕竟预演分离是为人父母一生的课题。
陆爸一生都在创造作品,有过事业的高光时刻,也有失魂落魄的落寞。
但他都丝毫不在意,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创造是他对女儿的爱,他看到了所有未见,以及他能够相信的所有未见。
阿姨安顿好一切,看了一眼陆爸,陆爸点了点头,阿姨就很自然的和蒋震打了招呼离开了。
蒋震有些拘谨的坐在陆爸对面,陆爸比上次在医院见时,更加精瘦,但眼睛更明亮,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都像是试探,但试探的原因明显不同。
陆爸说,蒋震喝茶。还未等蒋震答应,自己先一饮而尽。
这次他直呼姓名,并不再客气。人老了,要是身体好,应该和你喝顿酒。
蒋震慌忙说,陆叔叔,之前想来看望您,不应该等您给我发信息的。
蒋震,这茶怎么样?你应该喝过更多名贵的茶,更懂茶吧?
蒋震一时语塞,就只能喝茶,陆爸又给蒋震倒茶,蒋震赶紧把杯子递了过去。其实茶,都是各人品各人的滋味,你说是吗?
这话明显话里有话,蒋震继续点头。枚煜是我的掌上明珠,做父亲的会拼死保护好她,有些时候尊重也不见得是见好事,做过头了还是没有做都不行,以后儿女都会怪父母的,没有起到好作用。我知道你认可陆枚煜这个人,谢谢你以前帮她很多,我也感激你!
说这些的时候,陆爸的眼圈红了,他继续喝茶,也继续给蒋震倒茶。
陆叔,我...我...蒋震磕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他只是坐如针毡,解释也是没什么用,他知道陆爸是爱女心切,所以他都理解。
陆叔,你放心,我不会害小陆,我...
陆爸看着蒋震的眼睛,他浅棕色的眼睛看起来还有些赤诚的底色,看起来他说的像是真心话。
陆爸并不是要给蒋震难堪,但无论如何,作为父亲,他都要为女儿撑起最后的屏障。
蒋震从陆家出来直接开车回了省城,他让助理把他的行李收拾了带回来。一路超速赶回办公室,他看到墙上的那幅画还好好的挂在那里,看着画上角落里那个小小的Y字,蒋震的情绪安定了下来,轻轻的把画取下来,毫无疑问他要把这幅画打包带走,曾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是他和陆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