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仙桌边坐下,她这才近距离看清了沉枢被鲜血洇湿的衣摆。
“弟子想明白了,师尊定然是找无名剑疗伤的,既然如此,何必装作不知?师尊要如何疗伤,便如何做就是了。”
沉枢不动。
左粼进而道:“对弟子的疑心,还敌不过保命重要么?”
她也许不懂这个世界,但她懂死气。
死气就在现在沉枢的脸上,和周身萦绕不散。
沉枢此人谨慎之极,左粼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他,继续孜孜不倦地游说道:“我这等灵根也无的凡身,纵有师尊保驾护航,也难说多久才能摸到问道的门道,就会些花拳绣腿,师尊难道还怕不成?”
左粼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在这里又精进了些。
当然了,如果一掌劈断十公分的精密铁板也算她口中的“花拳绣腿”的一种,那姑且算她没说假话。
沉枢仍然无动于衷,左粼心知他在权衡利弊,也不慌着催他,伸手去拨了拨散落下来的蜡屑,思索着接下来的台词。
沉枢便是在这个时候无声握住她的手。
左粼猝不及防,猛地一颤,反手便要还击,意识到对方是何人,生生忍住了,肺腑间猛然收力,顿觉一阵翻搅的酸痛。
沉枢不给半句解释,垂眸看着,也不知是盯着桌板上的纹路,还是她手心的肌理。
无声之中紫光盈盈漫溢,在左粼略显惊愕的目光中流入沉枢的脉络中。
整个过程连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刚才沉枢还如行将就木的面色霎时间便有了起色。
无名剑的剑气如此这般神奇,这倒是超出了左粼的预想。
沉枢蜻蜓点水般瞥过她的脸,整理了一下袖口,道:“的确有驾驭剑气的门道,但我绝不会教你,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还是收一收。”
一顿,“因为你一点儿也不擅长说谎。”
左粼故作惊讶:“师尊这是什么话,弟子何时与师尊说过假话?”
沉枢只有一声冷哼作为回应:“好自为之。”
一人一烛留在空室,良久,左粼伏在桌上,幽幽一叹:
“真累,自然人也太需要睡眠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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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左粼和沉枢倒是相安无事,只是左粼比以前更沉默了点。
沉枢一次也没再来找过她,也说不准,左粼这具身体睡着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兴许只是她不知道罢了,就像从前那么多次一样。
一月之期转眼就到,这一天左粼才洒扫完回房,开门便看见漆雕寻大大咧咧坐在她的软榻上,一旁是站着拘谨的戴晴夕。
她见到左粼,眼前一亮:“左姑娘,”不着痕迹地踢了一脚坐没坐相的漆雕寻,浅浅地报以一笑,“我说过他了,可是他不太听我的。”
漆雕寻不满意她对于左粼近乎讨好的态度,漫不经心道:“我替她跑腿跑了一个月,还没资格坐着等她来?”
左粼看向戴晴夕,用眼神询问她事情进展。
戴晴夕会意点头,低头朝漆雕寻道:“快拿出来,别耽误正事。”
漆雕寻这才不情不愿坐直,从怀里摸出个白布简陋裹着的包裹,放在手里掂了掂。
“小爷累了一个月,没想到就这么大一个玩意儿,你那长老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戴晴夕顾不得回话,小心翼翼将包裹捧到桌上,轻轻拨开粗布,露出一截纯白得不似凡物的藕节,似无瑕白璧,又似雪白如意。
“嚯,我跟你们说,要是这玩意儿能多产些,在这小清莹天可是要当贡品的。”漆雕寻眼睛亮得似要发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拥金山银山的愿景。
戴晴夕不赞同地打断他:“你怎地凡心如此重,都是身外之物,若不能摒弃此等杂念,你要如何才能突破到金丹期?”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枚竹简,上头的小字密密麻麻,比绿豆大不了多少。戴晴夕屏息凝神专注辨认,唤漆雕寻取了茶水来,手指蘸取了些,在放置灵藕的桌台上比照着画了起来。
她专注着,将漆雕寻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进去,左粼靠在一旁的梁柱边,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
戴晴夕画下最后一笔,浑身松了力气,这才觉得肩颈一阵酸痛。
漆雕寻见状赶紧抓住机会表现,自告奋勇给她按摩按摩。
左粼还在,戴晴夕不自在地推辞了两下,实在是疼得难忍,便不再抗拒。
“左姑娘,可否借姑娘鲜血一用?”
左粼面不改色点点头,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戴晴夕的示意下来到台前,刀起刀落。
圣洁的灵藕被一泼艳红淋了满身,透出一股妖冶邪魅之气。
左粼划的那道伤口贯穿整个左掌,深可见骨,饶是打打杀杀惯了的漆雕寻也变了脸色,更别说才刚出来闯荡没多久的戴晴夕。
“左姑娘!!!你这是作甚!血祭一滴便够,只要让灵藕识得你的气息。”
戴晴夕慌乱地拿起刚刚裹着灵藕的白布,感受到那粗糙的触感,哎呀一声,又拨拽自己的里衣出来撕下一小段布料,将左粼的伤口缠了里三层外三层。
漆雕寻咂舌:“早知道你这人狠,没想到对自己更狠。”
“阿寻,你且快去快回,将我阁西书架上的药箱取来,这伤口太深了,非清莹天之药不可止。”她将伤口缠得匆忙,没来得及细看,此刻想来刚才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唯恐左粼将自己的筋骨也一并斩断了。
“无妨,我一会儿去师尊那边讨点儿药便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伤口。”
这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