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一行人早已被安排去了码头等候,映棠下了马车便随他们登船,出门前戴上的帷帽,如今船上都是自己人,便干脆拿了下来。
船从码头自西北方向逆流而上,映棠立在栏杆边,迎着晨风眺望江岸风光,见同行的还有一艘大船,估摸着也是要去寿州,那船船体极阔,吃水深,行的略比自己的这艘船快,船桨整齐的划入水里,滋起一片哗啦水声。
远处的群山半遮半掩的藏在雾里,水气缭绕自江面升腾,回头望向出发的码头,路过几个行脚商贩,挑着扁担往码头出聚集,两头挂着的木箱颇有份量,每走一步便要向下压一下,上下晃动。
再往后看就是自己生活了多年的繁华之地,屋舍云集,远处朝阳显露,霞光斜斜泄在街道上,拉长了商贩的影子。
映棠就这般望着,房舍渐渐渺小,隐入蜿蜒的群山之后,消失踪迹,她才真真正正有了离乡之感,茫然、不安忽而仿佛随着水流留在那方。闭上眼,一面感受江面拂来的阵阵风浪,一面思索寿州靠岸以后的行程。
船上备足了吃食,中途不必靠岸,伙计们将一切安排得当,映棠少了主理的功夫,也难得清闲,或行或坐,就这么恍恍惚惚的过了一天。
天色将暗,映棠吩咐提前准备晚饭,赶在入夜前将船上的灯火熄灭,封闭窗口,只在船舱内留几盏灯火用以照明,跟着前方大船航行,伙计们虽有不解,却还是依吩咐照做。
陆鹤点好守夜的人手,前来复命之际趁此向映棠提出疑虑,“主家恐是担忧有人趁夜袭船?”
映棠吩咐见夏去取披风过来,闻言点头答了声是,“我来时派人打听过,这一带每年都有水贼肆掠,官府屡禁不止,今年还未曾听闻过他们动手的消息,难保不会被我们撞上。若非连连下了几场雨,水淹山滑毁了陆路,需要绕远路,我绝不会选择水路。”
“咱们船上,除了主家带的几人,便只有些伙计,如今船行了一日,连一半路程都未到。不过再有几个时辰,就有朝廷的水师总舵,这一带相距不远,应当不会有水贼敢下手。”陆鹤曾跟随楚浔来往寿州多次,对沿途也较为熟悉。
见映棠面色稍微缓和了些,陆鹤便又说, “我和王四是五人中功夫最高的,入夜便由我二人亲自带人巡视,现下天色已晚,主家不若还是回船舱先去歇息。”
见夏才取来了披风,给映棠披上,闻言也劝说映棠回去休息,“这些事自有陆镖头安排,姑娘还是随奴婢回去歇息吧。”思来想去,还是称人一声镖头,虽说自家姑娘称其陆大,见夏却不敢随同。
陆鹤本就是镖局出身,见夏这般称呼他倒也觉得合适,便也附和着劝映棠回船舱。
映棠想着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颔首答应,转身回了船舱。
大约是头一次单独出门,映棠总觉得有些不安,思虑繁多,见夏陪着她睡下,辗转反侧许久,听见外头无事发生,便渐渐起了瞌睡,慢慢睡下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被一阵阵微弱的吵嚷声唤醒,映棠睁开眼,尚且有几分朦胧,舱房内只燃着一盏油灯,不甚明亮,门窗皆严闭,故而也不知是否天明。
映棠缓缓起身,手脚有些疲软,见夏不知去了何处,便自己穿上衣服,心里估计着该是天明了。发丝随意散落在后,映棠只寻了跟银簪子随意挽上,转身开门准备出去。
门将将拉开,就见见夏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映棠有些困乏之态,慵懒的开口问道,“几时了?”
见夏仿佛没有听清,猛的冲过来扶住映棠,颤颤巍巍的低声说道,“前头……前头那船像是遭了水贼,陆镖头正让人掉头躲避呢!”
恍惚中一个消息砸过来,振的映棠瞬间清醒,身子不由的晃了晃,见夏紧紧的抓住她,忙安慰她道,“姑娘别慌,咱们同那艘大船隔的有些距离,又提前听从姑娘吩咐熄灭了船上的灯火,如今掉头逃开,他们定然是追不上的。只是那船上的人,怕是遭难了。”
映棠深深吸了口气,让见夏扶她出去,一面走一面惊叹,“果真让咱们碰上了,如今幸而有那艘大船挡住祸患,咱们救不了他们,只能先行逃离。”心口正急促的跳动着,不由的连连低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只能如此。”说罢有些不忍的叹了口气。
见夏扶着她走出船舱,天色正浓,显然还是夜半时分,船体已经横恒在江面上,正在努力往下游掉头,映棠快步走到栏杆边上,往大船方向望去,船上火光冲天,凄厉之声屡屡不绝,不时有刀剑打斗之声,伴随着落水的动静。
陆鹤见映棠醒了,忙赶过来向她禀报,“若非提前熄灭的灯火,咱们必然得叫他们发现,好在船体较小,天黑便以隐藏。”
映棠盯着大船的动静,悄声问,“几时了,水师总舵可已经过了?”
陆鹤摇头,道了声并未,“此时正是寅时,说来也是奇怪,此去距离水师总舵当不过十里,他们怎么敢在此地下手?”
不过十里,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水师的地盘下手,映棠紧张的喘了口气,“怎么会?”若是水师恰巧巡视,这帮水贼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
“你可当真确定,这前方有水师坐镇?”映棠扭头问他。
“确定!”
映棠万分不解,只觉得这水贼胆大滔天,必然是亡命之徒。
船身彻底调转过头,伙计们忙抓紧开动,顺流而下要比逆流轻松很多,船开始缓缓的往回游,映棠眼瞧着船上的伙计们忙忙碌碌,程安四人也正紧盯着,以防对面有水贼追过来。
“陆大,那边有条小船跑过来了!”程安在船尾压着声音喊道。
众人忙往大船的方向看,距离有些远了,大船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