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即使站起身来也看不见林木深处躲着的人。林径霜起身,下意识四下寻找埋藏的伏兵,却没能在层叠的密林中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真是可笑,刚穿越过来的孤女,被推入陷阱时竟可怜到找不到一个可以寄予希望的人。
她唯一认识的,就是哄骗她到这里来的狗男人。
下一刻,一只箭便飞过来将另一个士兵钉死在地上。依旧是一箭封喉,极高的速度钉入皮肉,而后血液才顺着箭杆喷涌而出。空气中弥漫着大量出血的甜腥气息,混着被砍断的艾草汁液变得诡异而令人作呕。
她听见擦着耳边的一声风响,如同空旷的荒漠中驯鹰人的角哨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两只并排的箭羽绑着一块褐色布巾以极高的速度向她飞来。
两箭并发,却出奇的高度速度都保持了一致,极快的带出一块布巾。等她意识到时,布巾已然紧紧的裹住了她的身躯,顺着箭矢的余力将她带倒在地。
脚步声响起,一条脏兮兮带着黏腻感的布条覆住了她的眼睛。
大约四五名外族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蛮夷话,走近了能闻见极浓郁的一股野兽血腥味。背后箭筒碰撞的哐啷声,是冷冰冰的死亡威胁。
不知为何,她现在竟然指望着傅之安能够来救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暗自唾弃一声,开始想之后该如何倒戈,然后在敌营之中免除杀身之祸。
山路崎岖,几个外族人十分谨慎,即使是蒙住了眼睛也带着她绕了许多路。林间潮湿有浓重的瘴气,初时还行,到了后来,几乎是被拖着进入了密林深处。
周围人声嘈杂起来,林径霜知道自己应该是进了寨子里。她能感觉到许多人的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阴森粘稠地如同蛇一般缠住又扔不掉。她上了车,帘子封闭住她与环境的接触,驶向更远的地方。
终于,脸上的布被扯掉,站在眼前的是异族装饰的几个侍从。贲张的肌肉从零碎的挂饰中挤出,漆黑的脸上画着黑红色的纹饰,完全不同于她在军营中看见的中原男人。这里的一切,都带着诡异的压迫。
很像一个□□组织窝点。
面前的男人们叽里咕噜的交谈着,牵着铁链将她带到了另一座殿中。
屋子里却比森林里更凉,主座的两边各放了一座杯状容器,即使离得很远也能清晰地闻见那股腥臭味,是动物的血混着内脏放置了很久的味道。而就在中间的架子上,挂了一幅美人图,面色妍丽眼含秋波,正是暗探口中所说祭司作的图。
远远的听见脚步声,林径霜早早做出一副笑脸。笑话,不就是曲意逢迎嘛,和命比起来有什么好迟疑的。
黑色的植物染料和着不知什么动物的鲜血,将裸露在外的肌肤涂上诡异的花纹。看装束,这几个蛮夷应当是首领一类的人物。
虽然语言不通,可表情足以显示他们的惊讶与迟疑。尤其是为首的黝黑干瘦的老年人,将巫袍的帽子摘去,似乎是平生第一次质疑自己的预言。
画卷上高贵的神女从各个方向看都散发着大地之母的光辉,而眼前之人,给她一条尾巴都能摇飞起来。一双杏眼讨好的眯起来,满头乌发却只用一根男式的乌木素簪盘起,细碎的发丝因为生疏的手法漏出来,每一丝都叫嚣着分辨她与神女毫无关系。
可唯独那张脸,几乎与画卷上的人融为一体。
“你就是神女?”
为首的男人说起撇脚的汉语,语气里满是不屑,一边探究一边掩饰起嫌弃的眼神。
林径霜不敢答应,她曾熬夜看过许多狗血小说,没有一本里面的神女有个好下场。要么为苍生牺牲,要么为爱情殉死。可她还想着穿回去,至少把剩下一半的论文写完,拿个毕业证书再回来啊。
“她是。”
“她便是祭司占卜中的神女。”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见过。
隔着珠帘,林径霜看不清,只看见那人衣着华贵,似是寨中的贵族,可珠帘下露出的那双脚却遍布伤痕,已经愈合的疤痕留着鼓起的新生肉芽,大片的色素沉着昭示着那里曾经接受过的酷刑。
“傅贼狡诈,围剿我们三月,如今兵尽粮绝,怎么会养一个没用的女人在军营里。”瘢痕累累的脚往前上一步,是个跛足的残疾人。
珠帘掀起,林径霜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寨中女子,即使年十三四也难有如此肌肤神采,如今天下大乱,若无家世,哪有正常女子能安于乱世。”
是那日在营帐中见过的,傅之安安插在这里的暗探。他极力将她归于神女,将她留在这里。
为首者被奉为寨主的男人皱着眉,眸中不屑更甚。连一丝眼神都不愿分与他,可如果发现了探子的身份为何不直接杀了?
“留下她,布寝。”魁梧的男人并不看她一眼,只简单的下达命令后便离开了。
探子却并未离开,缓步到她身后。“我叫戴平,是少主派你来的吧。”他面上带着笑意,或许孤身一人在敌营中待得久了,总是由内而外散发着防备与算计。
面对林径霜的沉默,他也不恼,“那片艾草地,三月前我便带回情报说这边有人看守。即使是粮草告急,傅……他也不会这么蠢。”
“毕竟,他待你挺好的,不是吗?”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林径霜的头上的那根乌木簪,眸光翻涌一瞬间露出些凶相,却又立刻掩盖住所有的思绪。
门口的侍女将要进门,他压低声音,“有事可以来找我。”
这中间有太多疑问,为什么看似并不相信神女之说蛮夷首领对戴平不那么可信的说辞却不反驳。穿着华贵的戴平也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样在蛮夷寨中得势,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的算计到底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