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诶……哦,是我演精灵的时候,穿的那身裙子吗?”
“是的。”
……您记得可真清楚。
伊塔只点点头,不说话。她对这个人的戒心很重。
“萨米尔一族很美丽。他们有独特的耳朵形状,而且成年后,皮肤上会自动浮现出不同颜色的花纹……就像演出的时候,你在眼睛旁画的纹路一样,”库洛洛看着远处的湖水,“一条代表泪水,一条代表微笑。这是他们一组最古老的祝福。”
“祝福?”
“是的,他们会给陌生客人的眼角画上这样的纹路。我曾经去过他们的遗迹,神殿里有一些剥落的壁画,画着类似的场景。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妆容,但是并不清楚它的起源。它其实是萨米尔一族的祝福。”
“有点奇怪……”
“嗯?”
“如果是祝福的话,应该只画笑纹吧?为什么还要画泪纹?”
“因为他们并不认为悲伤是一种诅咒……或者,不如这样形容,他们认为悲伤和痛苦也是生命完整的一部分,神的恩赐,是由眼泪和微笑组成的。所以说,萨米尔人希望的,是陌生的客人能够自由地笑和哭泣。这才是他们的祈盼。”
那一刻,伊塔还是感到了这番形容里的美好。
这是个很美的传说。
尽管并不敢说她“了解”身边这个男人,但是伊塔总觉得,库洛洛·鲁西鲁并不会在意这样的故事——不,更精确的说法是,他并不会对这样的人性之美产生类似感动的“情绪”。
库洛洛·鲁西鲁身上有某种很可怕的东西。但是她现在还无法形容那是什么。
她只是能感觉到。
于是,伊塔犹豫着,开口:“你喜欢这个祝福吗?”
“喜欢。”库洛洛很自然地回答。
又犹豫了一会儿,伊塔再次小声问:“但是……你的‘喜欢’是我理解的那种‘喜欢’吗——不不不对,呃……你……你——”她斟酌了一下,努力把心里的那种隐秘的感觉具现成语言,“——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刚一说出口,伊塔就后悔得不得了。
卧槽,不该这么问的!
库洛洛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头,看着伊塔。
那一刻,伊塔不仅想好了遗言,甚至连复活的时候该说什么都想好了。
“……真的很有趣呢,”库洛洛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被触怒的意思,只有一点缓慢加深的笑意,“因为,18年前,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18年前。
团长差不多只有6岁。
……卧槽,你这么小的时候就这么不正常的吗?!啊?!
“那,小塔觉得……什么是喜欢?”
他问。
伊塔:“就……觉得某个人或者什么事物……很美,很想靠近,很可爱,或者让自己很开心……”
库洛洛弯起嘴角:“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这样的话,我们的‘喜欢’应该就是一样的吧?”
伊塔反驳不能,只好低下头表示默认。
但仍然,她从内心里觉得并不一样。
库洛洛·鲁西鲁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很“异常”。
“小塔不同意吗?”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我知道的,因为他也不同意。”
“啊?”
“那个人。很有意思呢——小塔和他,问的问题几乎总是一模一样的,”库洛洛感叹一样说,“……仿佛时间倒流。”
“……啊好巧……那个人现在和你的关系怎么样呢?”
“他死了。”
“……你,你杀的?”
伊塔:求你了,千万别说“是”,不知为何有种在看自己未来的惊悚感啊啊啊!
“不是。”库洛洛摇摇头。
伊塔松了口气。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公寓楼下,库洛洛很绅士地抱着她跳到窗台上,撬开窗户的动作异常娴熟,让伊塔忍不住升起不好的联想。
伊塔:“你好熟练啊……”
库洛洛:“还可以更熟练一点呢。”
伊塔:“……我错了。”
攀着窗户,库洛洛在跃进黑暗的前一秒,忽然顿了一下,回过头来。他的黑发在风里飘动,眸子比外面的黑夜更深。
他问:“你想知道萨米尔族最后的结局吗,小塔?”
停下摘围巾的动作,伊塔慢吞吞地问:“我说不想,你就不说吗?”
她这句话其实是讽刺的。
但是库洛洛很平静地看着她。
“你如果不想知道,”他说,”我就不会说的。“
沉默了一秒,伊塔又开始扯起了围巾,因为热,它发了一圈的汗。她把围巾攥在手里,歪着脸看库洛洛,忽然笑了:“说吧。”
她眨了眨深绿的眼睛:“我的世界里,有个很强的人说过一句话。他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世界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早说了早清醒。毕竟,太阳下没有新鲜的事。”
黑夜在他的背后,像是茫茫的河流,也像是残酷的森林。
库洛洛·鲁西鲁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温柔地笑了:“这样么……”
他轻声说:“因为皮肤上美丽的纹路,他们被自己所祝福的客人和来往的陌生旅人屠杀剥皮,割掉耳朵,贩作奴隶——大概800年前,最后一个萨米尔人作为奴隶死去,被制成了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