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了又忍,开口:“那如果到了内二圈呢?也就是距离我们800米以内的距离?”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阿莱西博士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忘了?忘得这么快?我都说了,理论上是40%。”
被鄙夷了智商的糜稽:“……理论上?”
阿莱西博士肯定地点头:“理论上。”
长出一口气,瘫回椅子上,和这个情商为负的物理学天才周旋了一上午的糜稽·揍敌客终于耗尽了本就不多的耐心:
“阿莱西博士,你看,事情是这样的,”
他伸出圆润的手,不容拒绝地把博士的旋转椅掰向自己,椅子在巨大的握力下发出“吱吱”的惨叫,“我呢,在家族里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一个。”
糜稽笑着,眼睛眯得弯弯,似乎很和善:
“我可以接受您的‘理论上’,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接受。比如说我的大哥,您还没有见过他,但我想给您提个醒,他是个很注重效率的人。也就是说,他不会喜欢一上午的结果就是89个0.6%概率的‘可能’。”
阿莱西博士咬软糖的动作终于停下了:“……唔。”
他的眼球动了动,似乎难得地思考起来:“没关系,你们不会杀我的。”
糜稽:……
糜稽虚伪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您在想什么,您可是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国家科学院院士,我们怎么会杀您呢。”
阿莱西博士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不会杀我的。”
椅子被糜稽掰着转不动,他就自个把身子又转过去,继续咬软糖:“但不是因为我是国家院士,而是因为我有用。我是这个领域最顶尖的人才,你们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重新有气无力起来,说话的语气就像在敷衍自己手下的笨蛋研究生:“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你严格的大哥要来验收你的成果了,你很焦虑……但这是第一次的实验,大家都要有耐心。”
阿莱西博士甚至更加敷衍地拍了拍糜稽的肩膀:“实在不行,我和你大哥解释就是了。”
原本想要避开博士的手,最终没有避开的糜稽沉默了。
“而且我也很激动啊。”
用死气沉沉的语气叙说着自己的激动,博士推推眼镜:“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这意味着新时代的开启……穿梭于两个平行世界,这需要的能量太大了,大到全世界的发电机堆在一起还远远不够用。”
“我太激动了,我在颤抖。”博士一面虚弱地说着,一面指指自己不断抖动的左手拇指,“……抱歉啊,一般就只有它在动。”
糜稽:……
“所以,我不会让她跑掉的。”阿莱西博士继续咬起了长条软糖,态度十分笃定:“在这一点上,你,你的大哥,和我,我们想的都一样。”
……
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的伊塔正坐在公交上,默记着地图。
现在是下午3:20。
在赛因斯大学的时候,伊尔迷·揍敌客就像无处不在的湿冷空气,无论她往哪儿躲都能被他揪住。而且大概是身为愉悦犯,或者控制狂的日行一恶,这厮动不动就面无表情地甩出一句没头没尾的命令,逼她遵守——比如有一次半夜拎着她出去做暗杀任务,在阴森黑暗的大楼走廊里,没有光线,也没有人声,这厮站在她身后,冰凉的手压着她的后脖颈,强迫她在十秒内记下楼层结构图。
“无论身处何处,都要迅速地熟悉周围的地形……这是很重要的,塔塔。”
他的嗓音冷幽幽的,没点活人气:
“自己计数时间,两分钟后,到四楼的迎客大厅找我。”
“——滴——答,这是一秒,”他还挨到她耳边,把呼吸放轻,“……记好哦,别数错了。”
那时候,伊塔只觉得这厮在暗搓搓地威胁。
——于是接下来的两分钟里,她跑得比狗还要快。
现在想想,其实他说的很对。
无论身处何处,都要迅速了解周围的环境。当一只无头苍蝇是最耽误时间的事,而时间就是一切。
时间就是一切。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伊塔凝视着手里的地图册,发起了呆。
……
“……距离探测器位置1426.08米。”
“噢。”
阿莱西博士把软糖一口全部塞进去,转头,对着监控屏幕前的黑发青年问:“要开始吗,揍敌客先生?”
监控里显示的是公路,颇为空旷的交通线上,一辆大巴正在行驶。
糜稽瘫在旁边的椅子上,瞥瞥博士,再瞥瞥自家大哥。
这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共识:
一方毫无异议地遵照另一方的指令去做,而另一方则认真分析了对方提出的所有见解,并要求对方注意更多无用的(糜稽觉得)细节。
糜稽愿称之为疯子和傻子之间的奇妙化学反应。
难道是气场相合?但是那个情商掉线的脑残博士能体会出这种玄妙的东西吗?
糜稽陷入了沉思。
黑发青年不说话,把手从监控台前移开了。糜稽注意到大哥看了一会自己的左手,但他没闻到血味,应该是没受伤。
大哥的怪癖又增多了。
伊尔迷·揍敌客垂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掌心干干净净的,仿佛那种疼痛和刺痒只是错觉。
“开始。”
他声调平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