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虽不富裕,但却有好心人一直资助着我们,我去英国留学的费用也是那好心人出的。只是我一直未曾打听到他的消息,不能当面感谢。”
安父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人帮助你又不留姓名,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若执意找他,或许也会给人家带来麻烦。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是,这是你的福分。”
沈玉凝点了点头,安父又嘘寒问暖了几句,又开始咳起来。沈玉凝想给他倒水,却被他拦住:“你回去歇着吧,让安珣来见我。”
安珣进了屋,安父一把抓住他的手:“儿啊,你是我安家的独子,眼下这社会形势,爹已经不指望你能做出什么振兴安家的事了,你能活好自己便很不错。但现在,我要求你,有一件事必须做到。”
“无论如何,你要护好沈玉凝,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为何?”
安父喘了一会儿:“这个姑娘,她本该姓爱新觉罗。”
安珣怔了片刻:“她到底是谁?”
安父叹了口气,两行泪滑下:“她生母,是光绪爷的妃。当初沈家算是朝堂上的大家族了,沈家人世代忠良,一心为国,却成了西太后的眼中钉。沈妃有孕在身时,西太后命令我,让我伪造沈家意图谋反的证据,若我不从,便要灭了安家满门。我不得已只能照做。”
“沈妃诞下一对儿女的当日,那些伪造的证据在朝堂上被揭开,沈家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女子及孩子有的流放,有的没入宫中为奴。沈妃刚刚生产,就拖着身子,在养心殿和寿康宫门口来回来地跪,染了病气,不久便撒手人寰。”
“她的两个孩子呢?”
“宫里的沈太医,是沈家的死士,他带着两个孩子偷偷离开。但他知道,西太后没那么好骗,他便用自己的命,和沈家另一死士方鸿志的孩子,上演了一出程婴救孤。”
安珣心头一紧,他怎么也没料到沈玉凝身上竟背负着这么大的秘密。
“两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方鸿志带着他们离开了京师,偷偷养大了,那男孩五岁时走丢,便再没了音讯,怕是凶多吉少了。”
“爹这些年,一直偷偷给方鸿志和玉凝寄钱,希望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些,可爹还是对不起沈家啊……”
“这些事情……玉凝可知道?”
安父阖了阖眼:“这姑娘有心眼,没全对我说实话,想必是知道了。”安父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对谁说:
“沈兄,是我对不住你啊……到了那边,你定要罚我才是……”
“沈娘娘,你的女儿,我帮你看过了,长得随你,是个漂亮姑娘。放心吧,她好好的……”
“小公主,是我安某害了你啊……”
他一声声地咳,一声声地说。这个老人似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二十三年前自己犯下的错。
他死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早晨,窗外海棠怒放,千帆仍过。或许他的解脱,也是一次溺者逢舟的救赎。
安父的后事料理完后,安珣与沈玉凝一道回了上海。一路上两人各揣心事,未曾多言。到了思南路路口,安珣道: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沈玉凝知他丧父心痛,没有阻拦:“行,那你也早点回家,夜深了。”
安珣点点头,沈玉凝独自一人朝公寓走去。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一个蒙面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未言一语,拔出腰间的刀就向沈玉凝刺去。沈玉凝勾起嘴角,几招过去,手起刀落,那人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她沈玉凝向来不是什么吃素的兔子。师父自幼教她武功,告诉她这个社会弱肉强食,若想活下去必须自己心狠手辣有能力,她不会主动伤人,但也不会纵容别人伤己。
闻声而来的安珣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确认沈玉凝无碍后,问道:
“你不是晕血吗?怎么还敢杀人?”
沈玉凝挑眉一笑:“所以我杀人,从不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