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傅家便传来了消息:傅建远及其夫人在洞房花烛夜不甚掀翻烛台,引起火灾,两人皆葬身火海。
对于这个结果,沈玉凝和安珣都丝毫不意外,毕竟傅家如今已经没落,傅建远的人缘又不好,那些远房亲戚没人愿意为他深查。至于傅家的下人们,这些年在傅建远手底下没少受苦,如今傅建远死了,他们倒是能高高兴兴地另谋生路。
江柚接到江引舟后,两人也给他们寄了信,表示感激。姐妹俩熬了十多年,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安珣和沈玉凝专门请了三天假,用来捋清这几次穿越的思路。
“咱俩的婚礼上,我是帮你挡了一枪,当时是沈彧平要杀你。后来我怀孕的时候被绑架,也是荣清会的人,第三次杀我的,好像是他们的领导,一个中年女人。”
“第二次你也是帮我挡了一枪,只是不知道那次的人是谁……按理说应该都是荣清会的啊,为什么第三次那女人要直接杀你?”
“她当时好像说什么……只要有我在,沈彧平永远都会投鼠忌器,所以要先除掉我。”沈玉凝揉了揉头发:
“我真是个大冤种,也不知道这穿越到底有几次,万一哪天我死了之后穿越停了怎么办?”
安珣抚顺她额间的碎发:“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跟你一块儿走。”
“别瞎说。”沈玉凝瞪了他一眼:“要是涉及到荣清会的话,咱们的阻力就太大了,我们要是换个思路呢?”
“换个思路……那就从每次穿越的时间节点下手。”
“第一次的时间比婚礼当日提前了几天,再后来就破了魏时阑的案子。第二次是1921年,探长的寿宴上我们救了季蕊檀和薛寂帷……”安珣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沈玉凝:
“探长寿宴上,我们避免了季蕊檀的悲剧,前几天我们又救了江柚和江引舟。莫非……是要我们给那三起案子一个圆满的结局?”
“那照这么说,下次应该是救魏时阑。”沈玉凝沉思片刻:“时间一次比一次提前,但如果按照真正的时间来讲,魏时阑的案子晚于江家和季蕊檀啊。”
“这起案子的根源,应该是当初谭之城夫妇把两个孩子调包。所以我猜,下次我们要做的,应该是阻止他们夫妇。”
沈玉凝点点头,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站起身道:“到饭点儿了,我去买点吃的。照我说,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穿越还有没有下一次。”
她故作轻松,可她也会怕死。
即便重生了几次,即便知道这个穿越应该不会停,她也依然会害怕。
这个世界上,她有太多留恋的人和事,她舍不得走。
安珣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水汽。
一个念头忽然闪现在他的脑海。
是不是,只有他死了。
是夜,月如蛾眉,盘踞于空,正是初春还暖之时。安珣与沈玉凝在楼下遛弯儿,一边走一边继续白天的话题。
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安珣突发奇想:“你说,我们是穿越还是梦境?会不会在现实世界中,我们早就死了,现在的我们只是魂魄?”
“不会吧,就算是魂魄,也应该是我的魂魄,毕竟这几次死的都是我啊。”沈玉凝摇摇头:
“或者说……我死以后,你过度思念亡妻,殉情了?”
安珣笑起来,对上沈玉凝亮晶晶的眸子:“你的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
“我露出狐狸尾巴,好让你这个猎人早点把我带回家。”沈玉凝踩了他一脚。安珣低头,却忽然发现,路灯盈盈下,两个人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就如同一对平凡的恋人。
“你看,我们的影子都在一起了。”
沈玉凝挽住他的胳膊:“所以,我们也要在一起。”
安珣却停住了脚:“你往前走,别回头。”
“啊?”沈玉凝不解,但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你看,就算你走在前面,我靠后一点,我们的影子也会挨在一起。”
沈玉凝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没说破,而是退回到他身边:
“影子是天上灯火在地上的倒影,我们也要一起,走一遭天上人间。”
当晚,两人住进了安珣家里,安珣又给她泡了一杯紫苏茶:
“最后一点茶叶了,明天我再去买点新的。”
沈玉凝吹了吹热气,将茶一饮而尽。
枝头的海棠泛起了困意,安珣看着枕边人熟睡的面容,轻轻笑了一下。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脸上,她瑟缩了一下,安珣不忍再碰她,而是轻轻在她唇畔落下了一个吻。
对不起啊,我的小狐狸。
这一次,我先走。
安珣同样害怕,穿越会在某一瞬间停止,害怕这一切再也回不来。
所以这一次,他要走在她前面。
或许,只有他死了,才能彻底保住她。
他望着窗外浓郁的月色,一如他们初遇时,斑驳了她的红影绰绰。
他站在天台上,闭上眼,一跃而下。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觉身下一阵酥麻,他看见自己的鲜血一点点蔓延开来,染红了今夜初绽的海棠花。
一片湿润的鲜红反射着粼粼的月光,他只觉得好轻松。
他以为这样她就能活。
可正当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看见窗户后亮起了灯,一个黑影抱着沈玉凝,冲他微微一笑。
那人抬手再松开,那抹红色身影便犹如断翅的蝴蝶,从空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