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伸过来的勺子。
她疑惑对上他的眼。
宫御挑眉,“你不是要自己吃吗,接着啊。”
兮月抿唇,抬手接过。
宫御坐近了些,单手将碗捧到了她眼下。
他身上的气味彻底笼罩她。
兮月反而无所适从,“要不……要不你还是放案上吧。”
他捧着粥,单纯给她当个桌案,怎么看怎么怪。
宫御不动。
僵持一会儿。
她屈服了,把勺子递回去。
面无表情,“算了,那你喂我吧。”
好容易吃完了,他又亲自拿着帕子凑过来。
兮月往后避了避,叹口气,“真没事儿,陛下你别这样。”
她把他手中的帕子抽出来,自己擦完,放在一旁。
抬头看他。
他分明那么沉静,可望着他的眼,她却直觉般读到了其中深藏的哀恸与恐惧。
就好像,她不是拒绝了他为她拭唇,而是将他扫地出门了般。
……又好像,是他又不小心,弄丢了她。
兮月心被看得酸酸软软的。
跪坐起来,膝行几步,轻轻抱住他。
下一瞬,被他迫不及待紧紧勒在怀里。
“若是能时时看着你……”
兮月将他的头圈在臂膀中,头侧着微低下,脸庞贴着他的发。
爱怜般的姿势。
他那么害怕。
她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害怕。
她也哽咽,“那么多人看着我呢,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天气越来越暖了,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其实还想说让他别怕。
可,她自己都怕。
他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相拥。
这样的拥抱,汲取力量般,不止他,她亦感到安心。
光阴静谧,地老天荒。
……
兮月余光无意间瞥到榻上更亮的一块,回头,透过窗棂,远远望去,原是月光。
这一望,就没移开眼。
屋内烛光,模糊的窗,竟都没有妨碍那明亮的星光映入眼帘,那么那么醒目。
今晚,竟是个万分晴朗、星月盈目的夜晚。
她手不由松了,垂下来,搭在他身上。
望着这星光,语含期盼,近乎痴迷:“陛下,我们来赏星,好不好?”
真的,许久许久未遇到这样的星光了。
宫御自无不应,他甚至叫人进来布置了一番。
瓜果蜜饯,小食点心,一应俱全。
为她披了件衣裳,立在窗边,从后背拥抱。
她仰头看星,后脑正好抵着他肩下。
眼神柔和,勾起唇角,道:“他也在庆贺呢。”
“不知不觉,快周岁了,我曾在心里拜托小娘照顾他,也不知他们现下过得如何?”
宫御顺着她的眼望过去,不知她看的是哪颗星,又或许是所有明亮的那些。
“定然很好,”宫御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天上不必食人间苦,定然过得比你我都好。”
天上不必食人间苦……
兮月笑着舒口气,眼眶有些红,“也好……虽与你我无亲子缘份,可亦不必受这人世一遭。像我,这么多年,才多亏陛下,报了我与小娘的仇,若他来了……”
若他来了,也遇到她这般的遭遇,那该如何呢。
只想一想,都比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更痛也更惶然无措。
“来了亦好,”宫御道,“如今与以往不同,我们有能力保护他,也有能力予他最好的一切。”
兮月却低头,默然。
假如总是美好。
只是世上,从无假如。
怔怔然,自言自语,“或许吧。”
况且,那是如今,是抛却去岁,政清人和的如今。
“……也是好事,”她扯扯唇角,“这一年来,我们何尝有空暇照顾他呢。早知……当初就晚两年。”
说着,去岁的时光在眼前缓缓走过,然后……
一下来了精神,声音都立了起来。
“尤其是你,”兮月控诉看他,“你天天那么忙,陪我的时间都不够呢,还再加一个孩子?”
尤其很多时候,除了睡觉,连人影儿都看不见,还养孩子?怕是孩子连自己父亲长什么样子都认不出。
宫御:……
没跟她客气,“你天天这么闲,正好我不在的时候给你找点事做,别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兮月愤愤瞪他。
只是话虽不怎么好听,可胡思乱想那一点,竟真的有些诱惑到她。
可……
扭过头,眨了下眼,苦涩泛上心头。
她这样的身子,哪能想这些呢。
扯扯他的胳膊,“算了算了,再说,他该生气了。”
她朝天上努努嘴。
“不会的,”宫御很是认真,“你好了,他该高兴才是。”
“怎么,你还真要找个孩子给我养啊。”兮月嗔他一眼。
“还是看娘子想不想。”宫御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