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程大官人打赏是极大方的。
两曲唱毕,皆是江南小曲,果然动人。
玉琴看公子的眼色只能掏钱,六位歌女一看这数目是上等赏,笑着齐声谢过。
虞桃开开心心吃茶点,听曲儿。
这包间里有大财主的消息转眼传出去,敲门声不绝,有伙计引来的艺人,也有自己推门进来陪笑的散乐艺人:“少爷要听曲子吗?”
连来了三四拨儿的要弹琴买唱的,都是男子。
程稚安一瞧这德阳城里,会唱曲的男子可不少。为了入乡随俗,到底让她叫了两位男歌人来唱。
虞桃一脸无趣,见得玉琴按规矩赏过了,她沉思着:“他们不是全城第一的,叫了他们也传不出大名声。”
“大名声?”冰弦没忍住问了一句。连玉琴都用看傻瓜的眼神看冰弦。
公子要传的,不就是人傻钱多的大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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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桃不满意,她和程稚安天天吵吵闹闹,但她也是有个名目在程稚安身边的。
“我出马,叫来的不是第一的乐人,会让瓦子里小看了我,说我没替你尽心办事,我以后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大名府不少财主和财主夫人小姐来这边,都要请我这样的机灵乐人,帮着一起玩玩乐乐的。”
她是个瓦子里的女帮闲,为大户人家牵线请一流艺人进内宅赚几个曲子线,或是到路过的富户、官商船上为女眷表演。
她以前可是赚过大名府太太、小姐们的赏钱的。瓦子里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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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稚安这几天弄清了她有个这样的身份,便明白,她平常打听消息是怎么来的。这是个比女乐人更好用的身份。最适合机宜司的女察子。
虞桃心疼自己的名声,比如方才,她叫歌女,为程稚安叫的可是这泰安酒楼里头一等姐姐们,歌喉宛转,没得说。
泰安酒楼是瓦子第一的酒楼,才能请得到她们在楼里唱,全城第一的歌女就在她们中间选了。
这六位娘子,平常都是进棚子里登台唱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总之,请瓦子男艺人为程财主作个场,当然也得请德阳第一的,才算她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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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稚安失笑看她:“你有别的主意?不是说军里最好的不敢出来赚钱了?”
虞桃想了想:“对了,可以叫洪老爹!他是军里退出来的,有一门绝技。”
原来是学马叫。
这位老军行礼,卖弄口技,居然学出千军万马奔腾之声。
有两军对阵的厮杀之声。
有将军千里单骑斩将夺旗的声音。
还有血旗孤月,寒沙寂夜,只听得微风吹沙,是一匹战马低头对着死去主人低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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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一抹脸,居然有了泪。
瓦子口技不少见,京城还有更高明的口技,但这样的边关战声在京城瓦子里也没听过的。
“赏。”程稚安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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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老爹接了重赏。
他是酒楼里花了钱,隔三天要来驻楼一天的乐人,伙计们喜得按规矩高喝一声:“谢赏了,大名府程大官人,赏洪师傅青布两匹,美酒两坛,鸡鸭羊肉各一担了!”
这些东西是虞桃抢着准备的。
因这楼里每层有一位伙计专事宣叫。有重赏就会夸功。
从楼上直传到了楼下。听到这炫耀声音的酒客茶客们,少不了进来看看热闹。洪老爹扬了名,泰安楼这瓦子第一茶酒楼也是无人不知的。
她还说了一番做帮闲掮客的道理:“花花轿子人抬人,我帮他扬了名。下回我请洪老爹再作场,他一准儿推了别人愿意先应我!”
楼下,堵着要闹事的几位客人,一看这楼里伙计们宣叫的动静。不知道这有钱的大官人什么来路,也没再敢闹。
虞桃叉着腰还在楼下和人吵架:“怎么了?抢了你们订下的人又怎么了?我有钱!你想打我?打呀,打呀——你也得看看,你们能不能自己走出南瓦子!”
“……”程稚安在楼栏间,无语地看着她。
对面宝山棚里,陈三指和他的几个兄弟们笑着在看热闹。间或有人帮着她示威叫一声:“说得好!”
程稚安就看出来了,她这样闹事绝不是头一回。指不定还有她自己相熟的同伙打手。
果然,棚门前,有汉子悄悄对陈三指说:“三哥,桃子这下发了,捉到了一个这样有钱又爱逞能的财主儿。”
“看着是,但她以前不走这路子。”陈三指沉吟。
“有钱谁不赚……”悄悄地附耳,“桃子,刚才让小荷儿过来找我买了包迷药。又使钱让我们哥几个帮衬着。看着就是要宰他,不让他占便宜,又能哄着弄到钱。她向来厉害。她不是和范参军好吗当然看不上这傻财主。”
陈三指想了想,笑了:“再看看。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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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桃带着傻财主,来棚子里要了订下的包间,看了一出戏,又出门上茶楼。
她非拉着程稚安吃到了半夜。
冰弦嫌弃得不行。他们公子在京城里可干不出这样的事。谁能得请得动他们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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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暖,程稚安提了一盏灯,看得城中水道流萤点点。
这一晚,她带着程稚安去驿馆对面的玉门邸店住,她悄悄说着:“放心,是驿官华老爹家的生意,两边都一样,这边屋子更好一些。也不会偷你。”
“我已经让宣阳替我订了院子了。”他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