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开始数罗宾，一只知更鸟，两只知更鸟，三只知更鸟……三个差不多了！不会有人三十好几了还会再抓个小孩回来每天耍杂技吧！
上一次我抱着史蒂夫睡觉大概还是那次他生病发烧，虽说吃了药，但我还是很担心，索性就跑去跟他挤了一张床，这样有点风吹草动我都能惊醒。
那时候的史蒂夫还没长开，小小一只，我完全能连着被子把他一起圈住。
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是恰好撞进一片清澈的蓝色中。
呼吸稍停，我慌乱地低下头，脸颊上的温度急剧增高。
“…不许看了！赶快睡觉！”
回应我的是带着些许笑意的一声嗯，以及额头上稍纵即逝的温热触感。
“晚安，西尔维娅。”
时间啊，你慢些走，让这份宁静再久一会儿，再久一会儿。
56
圣诞节过后，我们就没见过了。
史蒂夫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国内，美国队长总是奔波在战斗的第一线。
我知道他会平安，他会好好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教堂为他祈祷。
我是在前往教堂的路上晕倒的。
梦里繁花锦簇，春光正好，我窝在花丛中小憩。鸟鸣，微风，还有那声令我熟悉万分的叹息。
是癌症。
我坐在病床上愣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当初签订的条约里好像是有任务目标完成后只能在这个时空待上特定时间这一条。
我没有选择治疗，因为结果已经注定。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和史蒂夫有过一个约定，等他回家的时候，我会送他一个花园。
但是什么花能够保存七十年呢。
我在斯塔克的工厂里折腾了一个月才做出来一朵差不多能看的钢铁之花，好歹这次霍华德没再说什么可以让人帮我的话，这种事总要自己来做才有意义。
时间久了我操纵那些机器也熟练了起来，说不定回家之后我还能自己做一套战甲出来。
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让我忘却了时间的流逝，或许我也只是不想听，不想去理，可是我惧怕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那天霍华德来看我的时候，我刚做出来一朵玫瑰，无所事事地看着它发呆。
“你上次来好像是来告诉我巴基掉进了山谷里。”我摩挲着旁边没用掉的花瓣，心想这次的染料不错，颜色很亮。“这次呢，这次是谁？”
霍华德沉默了一会儿，只喊出了我的名字，“……西尔维娅。”
“算了，别说了。”
我忽然就不想听了。
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疲惫的精神，越来越沉重的身体，我将这些苦痛铸成堡垒，死死困住一颗想他的心。
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是个难得的晴天，我们看着对方，眼里只有彼此，说着下次再见。
可是没有下次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将声音维持得平静，
“他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很短。
他说：“回家吧。”
57
我跟玛利亚告了别，揣着大把的钢铁玫瑰回了布鲁克林，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收拾了房子，把那些玫瑰摆到院子里，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还换了新裙子出门跟朋友们打了招呼，路过面包店的时候被接替我的小姑娘拦下来塞了一盒小甜饼。
看见这么有活力的年轻人我难得也被感染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生硬了。
小姑娘谢完我当年的指导，又说姐姐你裙子真好看，欸史蒂夫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嘛？
我就告诉她，史蒂夫被任务绊住了，我回家收拾收拾就要去见他啦。
小姑娘吓得好像兔子耳朵都要竖起来了，说那不打扰你们了，快去见他吧！
不过我实在没什么胃口，还是绕路去了趟邮局，将小甜饼包装好寄给了玛利亚。
最后我回了家，搬了躺椅到院子里，然后躺了上去。
都说了，在我们家他说了不算。
我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我回去，让我忘了这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他做梦。
我会一直记着他，永永远远，谁都别想让我忘了他。
没关系的，我这么安慰自己，等到七十年后，还有另一个西尔维娅会重新跟他认识，然后在某天拿着张银行卡去找他，问他能不能做自己的男朋友。
他或许会惊讶、疑惑、难过……原来他当时看我的眼神里装了这么多东西。
泛旧的回忆此刻汹涌而来，我忽然想起那是一个午后，我和史蒂夫去逛了一个画展，轮椅停在了一幅画前，墙上的画里有着大把的玫瑰和酣睡的少女。
我抬头去看史蒂夫，他却好像有些愣神。
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继续推着我往前走。
“抱歉。”
他总是温柔妥帖得过分。
“西尔维娅，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我看着院子上方蔚蓝的天空，缓缓闭上了眼。
两声回答此刻好像穿过了时空，交叠在了一起。
“嗯，我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