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段承周道。
“那——”段景耀皱眉不解,心念急转,开始想别的办法。
“季扶春。”段承周目光落在段景耀面上,声音很轻,仿佛生怕被人听到,可一字一句又是那样的清晰,落在段景耀耳中几如惊雷般。
段景耀眼睛下意识瞪大,直直的看着段承周,限时惊讶于父亲竟然知道,而后下意识就想拒绝。
他娶季扶春是为了膈应段承宣,算来并无多少情意在,可若真按照段承周的意思来,那无疑是要他亲手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若真做成了,那往后的无数年 ,他怕是都要在旁人耻笑中度过了。
“父亲,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段景耀迟疑过后,还是不怎么愿意。
段承周看着他,急促的咳了几声。
他的心思他一看便知,不由低斥了声,“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着他那点颜面,现在不动手,那动手的就是段承宣了。
段承周自知自己的身体怕是好不了了,他在时尚能护着段景耀,可等到他去了,段景耀根本不是段承宣的对手,更何况……
“爹,就算他找到了线索,但这些年下来早就没了证据,他能奈我何?难道还能直接杀了我?”段景耀一开始尚有些迟疑,越说自己越是笃定,最后抬了抬下巴,一派从容,显然早就有所准备
段承周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沉闷低哑的咳声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声都好像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一般。
“他如果要杀你,何必等到现在。”他恨铁不成钢的说,心中油然升起无力和渴望。
他的儿子还不懂事,他如何能放心闭眼,他想活,但这不争气的身子!
段承周声音无力,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很重,一字一字砸下,分外的意味深长,段景耀下意识看向他。
“你,残害长辈,我,给与庇护。”
再不情愿,段承周也清楚,那个女子是他生父的妾室。是段景耀祖父的妾室,是他们的长辈。
而当初段景耀听了他母亲的挑唆,暗害了她,他为了保全独子,不得不为之出手扫尾。这桩桩件件,若是追究起来,都是他们的罪过。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我们死。”段承周目光落在青色的床帐上。
他也不确定是否这样,从段承宣于边军崭露头角时他就注意着对方,但直到如今,他都没有异动过,可以对方现在手上的权力,多得是对段景耀下手的办法,可他从来没做过。
段承周不觉得段承宣会放下仇恨,这样隐忍,一定是有更大的图谋。他思来想去许久,这是最大的可能。
“我厌恶透了这侯府。”
许多年前,那个女子幽怨愤恨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段景耀恍然,面色骤然一变。
“他想要侯府被夺爵?”他皱紧眉,一句话说的又急又快,眼中惊愕,仿佛看见了疯子。
不疯,怎么会这样做?
让侯府被夺爵这事,纯粹的吃力不讨好,不提做成这件事要面对的重重阻力,若真的被夺爵,家产会收归国有,段承宣分毫不能获利。
这么折腾一场,他到底是图什么?
不知不觉中,段景耀将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
段承周有些怔,是啊,图什么?这侯府富贵,只要她对他笑一笑,张张手,他便愿意尽数给她,可她不要,她只想走。
最后她死了。
死在这侯府。
她永远的留在了这里,留在这里陪他。
“将军,威远候的人发现了,今天找了一天。”建安院,宋石禀报。
段承宣并不意外,继续看着首手中的书。
程平笑的有些得意,“发现了也晚了,要问的话都撬出来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漳州的人送回来,但威远候的人一直紧咬在他们身后,想要斩草除根,因此这一路格外小心,也就走的慢了些。
“我觉得威远候绝不会就这样算了,将军,这些时日您怕是要小心些。”宋石心思转的快,已然想到了这一层。
程平一惊,立即附和。
段承宣合上书,若有所思。
威远候,会怎么做?
这一切扶春毫不清楚,仍在精心准备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宫宴。时间飞快的过去,不觉就到了宴会前一天。
而直到这个时候,威远候的病势依然没有丝毫好转。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扶春从未见过蚕茧抽丝,却也实在觉得,威远候的病好的太慢了些。甚至……好似根本就没有好,反而在恶化。
府上太医一趟接一趟的来,换了一个又一个,可除了与日俱增的苦涩药味,屋内的闷咳声依旧,甚至更加低哑,那种仿佛用尽浑身力气喘咳,却因为久病而无力的声音,只是听着,就让她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赏功宴如期举行,并不会因为一个侯爵的缺席而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