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寺里的钟声格外沉重,一下一下,仿佛敲进了人心里,惊鸟飞起,天要露白了。
晨钟暮鼓,经年不歇,撞钟人一直在。
“听说宁司马病了,咳了两个月了。”斋堂里,不知是谁起了话头。
“咳嗽,还两个月,不会是痨病吧,我在古书上看见过说是会咳血不止。”刚得了清扫藏经楼差事的慧明和尚夹了一筷子青菜,无意提起。
“阿弥陀佛。”
“不是吧,宁大善人怎么会有灾病,明日早诵我与佛祖说说。”济难摇头,不太相信,“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乱说会受到佛祖惩戒的。”
“前些日子下山化缘,偶然听得的,百姓都这样说。”惠智和尚言辞恳恳,就差在佛祖面前举手起誓了。
“我觉得也没见的是假的,你们没发现这两个月都是宁小施主来寺里捐香火钱的吗?”对于宁家人,钟宁寺里的僧人们大都是认识的,毕竟只有这么一位香客月月都来,还每次都给一大笔香油钱。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确实,三个月前我曾有幸见过宁施主一面,身影是苍老了些。”济幻放下钵多罗,语气有些低沉。说起来好像是这样,宁施主当日是否咳嗽了两声?济幻又想了想,今天已经初十了,又到了宁家人来寺里祈福的日子了。
接待宁家人似乎成了师兄济源的本职工作,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揽了去的。
听见济源一句话都没说,济幻往旁边望了望,济源安心的吃着饭,他是不上心吗,这寺里的一大收入来源都快断了,也不着着急。
他就是这样心事不宣于表面,师父曾说,这是最望寄予衣钵的合适人选,处之淡然,看透世事。
大殿檀香阵阵,青烟缭绕,宁晚棠无心细嗅辨别,她双手持香在佛案的烛火中点燃,转身跪在佛祖金身下,带着十足十的诚意。济源心想,敬佛做到如此便够了。
一拜,二拜,三拜,我以所有敬诸佛,保我所求皆如意。
宁晚棠烧完香出了殿门,济源照例送她离寺。这次走的,是松林园的小路。穿过竹海道,途经千水坪,路过藏红岩的一部分,只因宁晚棠说,想见识一下上山的别条路。
满足捐了香油钱的香客所提的小要求是僧人的本分。
下山的路意外好走,竹林簌簌作响,松影斑驳婆娑,虽山路蜿蜒盘绕,但曲通幽静,若有心欣赏,也不失为一幽会的好去处。
沿途的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直到从小径陡然走到一视野开阔处,人便多了起来。放眼望去,一天然形成的大平台横铺于悬崖边,台上古树参天而立,枝干上系有无数红飘带,一细流瀑布从平台上飞流直下,如刀劈似的峭壁旁有禅院依山而建,青砖红瓦。
“山里还有这样的景色。”宁晚棠停下脚步细细观赏。
“这是诲机师叔的寮房,接待信徒的场所。”济源指着那一屋半堂说道。
“信徒?”
“是。”
“百姓祈愿丰收硕果,秀才祈愿金榜题名,小姐祈愿所遇良人。”济源腰背直挺,眺望远处,目光所致是那盘根错节的古树,他自站在那,清风明月便为他而来。
他若蓄发,必定朗朗少年。
“许愿的人那样多,佛祖忙得过来吗?”
“佛渡有缘人。”
“何谓有缘人?”
“贫僧尚未得道,无法为施主讲佛。”济源两掌相合,躬身低头。
“小师父谦虚了。”宁晚棠颔首回礼,手中珠串发出细微声响。
“小师父…”宁晚棠瞧见古树树枝丝带飘飘,似有话要说。
“宁施主可唤贫僧法号济源。”和尚话音不缓不慢,娓娓道来,阳光洒在他身上恍然佛光笼罩。
宁晚棠眨眼一笑,“济,济源法师。”
“法师受不起,宁施主所问何事?”男人长眉舒展,黑瞳如墨,嘴角挂着温和的笑。
“那树上系的红绸缎就是人们寄给佛祖的心愿吗?”
“是。”济源停顿片刻,“那棵樟树已逾千年,枝繁叶茂,亭亭如盖,诲机师叔常在树下参禅悟道,来往香客诚心祝福,红绸旧布交相缠绕,心愿达成与否,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宁晚棠点点头,“那我也给爹爹求个安康。”
红丝带上一行娟秀小字透过背面,上写“爹爹长命百岁。”
“劳烦济源师父帮我挂上去。”宁晚棠指了指头顶上的枝桠,她够不到。
济源含笑接过,指尖青葱,抬手将丝带搭在树枝上系了个漂亮的结。
写满愿望与祝福的红绸带系在树枝上,满树红火,竟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下山的路继续走着。
“这里也能看见梧桐树。”济源指着那棵不是什么参天大树的梧桐给宁晚棠看,宁晚棠想起来了,是大雄宝殿外的那棵梧桐树,这里能走到正殿。
“嗯,那棵梧桐看着没有刚刚的古树大。”宁晚棠看过便走,头也不回。
“从我上山起那棵梧桐就在,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那小师父是何时上的山呢。”宁晚棠接话问到。
“永安三十四年。”
宁晚棠点点头,不为所动。
济源似有不甘,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五月二十五。”
宁晚棠惊讶了下,“小师父记得这么清。”
不是因为记得清,而是日子特别。
屋檐下的铃铛响了一天了,爹爹说,那是迎客铃。可是直到郎中提着他的药箱踏进仪门,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