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然一笑:“一块儿睡吧,我房间里太冷了。”
他顿了顿,而后点头说:“好。”表情却很局促。
宛宛把室内灯开到最亮,欲盖弥彰一样,抖开整洁的被子细细检查一番,才又脱了毛线衣躺上去。
身旁的床垫陷下去一些,贺铖南躺在她旁边,两只手不太自然地交叠放在小腹上。
接着她慢慢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目光柔和而平静。
似乎听见紧弦断掉的声音,贺铖南手臂动了动,将宛宛捞进自己怀里,细密的吻落在她微合的眼皮上。
宛宛长得最好看的就是那双眼睛,带着南方人天生的温婉淡雅,眼尾微微上挑着,又有些风情四溢,笑起来眼角弯弯,眸色漆黑发亮。
多年前初见时,这双眼睛就是如此明亮,直到现在也不曾变过,一直在他的内心闪烁着。
直到贺铖南温柔缱绻的吻一路下移印上宛宛柔软的唇,她终于听见心底有个地方叹息一声,心神不宁的感觉彻底消散,胸口那块不知所云的大石寂然沉底。
“二哥……”她睁了睁眼,纤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嗯,我在呢,宛宛。”贺铖南低声应着,一只手缩进被子里,准确无误地覆上宛宛的腰,紧紧搂住。
他吻得轻柔克制,乌黑的瞳孔里是化不开的柔情,浓郁到快要将她全部吞噬。
“现在睡得着了吗,二哥?”宛宛对他眨了眨眼。
贺铖南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好,睡了宛宛。”
他说着伸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从前他夜不能寐难以入睡的夜晚太多了,如今怀抱宛宛安然一觉到天亮,醒来时只觉得一切不真实得像场幻梦。
可怀抱里的那份温软又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这让他无比满足地沉吸一口气,趁她还在熟睡,一个轻薄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清晨起来后,宛宛在卫生间洗漱,嘴里是白花花的牙膏泡沫,贺铖南在门外抬手轻扣了扣毛玻璃门:“宛宛,你请了多久的假?”
“唔……半个月。”她含着牙膏,讲话含糊不清。
“好。”
贺铖南提前联系过殷爷爷,带宛宛吃了早饭,又去镇上买了些适合老人家的补品礼物,走进殷家那座熟悉的大院。
殷龙亦人在云市工作鲜少会回平城,自高中后宛宛就和他再没了联系,这时候再问起殷爷爷的情况,果不其然身边只有一位护工陪伴,照顾日常饮食起居。
院子里空无一人,宛宛脚步踌躇,贺铖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不用怕,宛宛。当年的事情,外公不是有心的。”
她母亲那时走得突然,殷爷爷年岁渐长,照顾自己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身边常有护工帮忙照料,更遑论还要带着个宛宛,若是当时真留她在身边,情况只怕也不会好上多少,权衡利弊之下,会说出送她去福利院这样的话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宛宛都心知肚明,也可以理解,只是那时候她毕竟年纪还小,想法并不成熟,听到那样的话只觉得自己是个遭人嫌弃没人要的孩子因而伤心欲绝。这件事确实是她心底的一个疙瘩,轻易触碰不得。
但今时过境迁,她也早该回来面对,了却殷爷爷一个心愿,同时也还自己一份解脱。
“我没有怕,二哥。我只是在想,这些年一个人在这里,殷爷爷他孤不孤独。”宛宛眼神惆怅,望着面前一草一木都那样熟悉亲切似乎多年未曾变过的殷家大院,想起从前自己在这里哭着笑着跌跌撞撞长大的童年。
那是生命中最自由自在也毫无烦恼的一段日子,是很难不去怀念的。
护工听到动静出门将二人迎进房门,殷爷爷正襟危坐在一楼沙发上,面目还是宛宛熟悉的样子,但头发花白稀疏得更厉害了,那张慈祥的脸也越发苍老憔悴,松散的眼珠里一片混沌。
贺铖南先说的话:“外公。”
“爷爷,我是宛宛,我回来了。”宛宛刚一开口就有些想哭,那声“爷爷”刻在骨子里,叫出口时那样顺口自然,从来不曾忘记。
她真心感谢这位老人,给了非亲非故的她无尽年长者的宠爱和关心,让从小没有父亲的她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爱意。
其实哪会有什么隔阂呢,宛宛也是这一刻才幡然醒悟,尽管这些年她倔强赌气不肯回来见殷爷爷,但那份感情一直存在于二人之间从不减少,只是她成熟懂事的时间太晚了,一直拖到现在才肯回头。
殷爷爷看见宛宛也很动容,咧嘴笑了起来,皱纹堆在眼角:“宛宛,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视线触及宛宛和贺铖南紧牵的双手,语气迟疑:“你和铖南……”
贺铖南这时不卑不亢道:“外公,我和宛宛是在一起了。”
殷爷爷的面容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原样:“好……都好,你们都好好的……”
他不知想到什么,万般感慨,眼中渐渐含了热泪:“铖南,宛宛,你们两个过去都吃了不少苦,但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要一直都好好的。”
“尤其是宛宛,爷爷以前对不起你,”殷爷爷低低哽咽一声,“铖南,你可得照顾好宛宛,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不能让她受委屈难过。”
贺铖南眼神坚定,郑重地点了点头。
宛宛听得心间一堵:“爷爷,你别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都是我不好,这么久了才回来看你。”
原来解开心结这么简单,原来只需要短短几句话和彼此一个真挚的眼神就足够,所以她究竟为什么兜兜绕绕这么些年都在逃避,止步不前,让真正爱她的人暗自神伤。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爱你的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