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适也没办法,我呀之必须得做这个神官,是因为……”见对方终于提起仔细,侧耳听,他狡黠一笑,“哎,你是不是盼着我说,要将山神吃了,延年益寿啊?”
又被戏弄了,想这狐狸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问也白问,舟寒廷气得转身就走。
“等等。”花灼叫住他,“既然这么看不惯我,何不直接到神主处揭我的底呢?”
弑神、戴罪,初见面就将把柄透给他了,这人怎么还犹豫呢?
舟寒廷没回头,他冷笑一声,鄙夷道:“并非人人都似你这般无耻。人后说三道四,非君子所为。”
留下这么一句,他推门便走。门板合上之时,听得身后似笑非笑嗤了一声:“矫情。”
花灼重新端起那半碗药,放得有些温了,喝着只会更苦。
但他仍旧失了味觉一般,缓慢而从容地往下咽。
不屑于人后说三道四?人前却也没见你说啊。
所以是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啊。
再一想刚才舟寒廷志在必得的表情,冷冰冰清高高的话,那从容也绷不住了,一双嘴角也垂下来了。
因为合适?
就这?
合适个屁。
这时候舟寒廷已到了书斋,不料刚一进门便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他朝抬眼看来的咏夜歉意地俯首,将一叠的文卷轻轻放在案上。
给原本那座小山,又垒了一层雪顶,看得咏夜直发慌。
她虽擅武不擅文,但也能看得下书。当年的刀剑谱、身法秘籍,可没一个简单的,不也都耐着性子各个击破了。可这礼仪典制,在她看来啰嗦而无大用,从心态上就先倦了,更别说背下来,还得有样学样做得端庄。
那也没法子,既然大朝会总归躲不过,多学些就能少出些乱子,少些人情口舌上的麻烦。更何况,她也不忍心打击舟寒廷的一派热忱,抱着这样的由头安慰自己,硬看。
就这么扛了一个多时辰,实在扛不住了。
“不行了,我得歇会儿。”
舟寒廷看了看日头,这已然比他预想的要顺利了。
于是爽快下了课。又周到给添了茶。
书斋便又恢复了平静。
舟寒廷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将分内事做得无微不至,但其余的,比如闲聊,你若不先开口,即便二人对坐相看,他也能闭口不言坐一天。倒不是因为这个人寡言自傲,而是他确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也并不觉得如此沉默有什么可尴尬的。
但咏夜不行,咏夜尴尬,她起了话头。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舟寒廷闻言,立刻抬了头,俯首帖耳等待下文。
“听说,你原本有个很不错的神职,为何要自请离开,从九重天阙跑下来做我的神官呢?”见他眼神微动,怕他多想,咏夜解释道,“我看过你的文簿,对于你来说,给我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仙做神官,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
舟寒廷其实并未往这个方向多想,他只是困惑了一瞬:怎的今日都来问这个?
既然神主问了,他便如实说了,与答花灼的意思大抵相同,只是在措辞上恭敬周全了许多。
至于他为何请辞了美差下来做神官,说是,因觉得从前的事务过于清闲。
“我在仙塾静修苦读多年,并非为了做那九天高阁之上空有名声的闲职。”他如是说。
咏夜颔首,虽他们在很多问题上意见向左,但她的神官之位,能被舟寒廷这样的人称一句“值得”,实为意外,她都有点沾沾自喜了。
“那……”她想了想,决定将花灼的事告诉这个一无所知的老实人,“花灼其实,也想做这个神官,他,或许同你提起过吗?”
舟寒廷又困惑了,怎么那狐狸竟还真腆着脸同神主说了?
纵然困惑,他仍如实作答:“他同我说过,不过问及缘由,他……”舟寒廷的额角微不可闻一跳,啊,真想把那句吃了神主延年益寿的鬼话复述一遍,但气归气,这不是一个知礼的神官该做的事,于是谨慎措辞, “花灼却顾左右而言他。神主,或许知道,其中缘故吗?”
本是不该打听的,但他实在太好奇了。
“啊,这事说起来还挺偶然的。”咏夜想了想,隐去了妄念咒的部分,“他同人在擢神的大阵里打架,打不过人家。我路过出手救了,结果没成想那是选神官的阵法,所以细究起来,他是我截胡过来的神官。不过既然事出有因,倒也不必较这个真。”
舟寒廷一愣,这可跟花灼的说辞很不一样啊。
“这样的吗?”他斟酌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对神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花灼同我说,自从迷途岸时,他便想做您的神官了。”
“啊?”咏夜一时没反应过来,迷途岸那会儿?那时候不是正闹,信他还是不信他,诸如此类的小性儿吗?那时候我连中山都没来呢,跟当神官有个什么关系?
而再一想,狐狸的眼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再看舟寒廷时,眼中已然写上了同情:“他,八成是逗你呢。”
逗我?为何要逗我?又为何要拿这样的事逗我?
舟寒廷好气啊,又好不解啊,不解到几乎忘了生气。
狐狸怎么这样讨人厌啊。
他很想就此跟咏夜说说花灼那“骇人”的过去。
但潜意识里,他忍住了。刚才所言,可称为寻常谈话,可若再说下去,便是背后说人小话了。
一个知礼的神官,不该如此行径。况且以他的矜持自傲,也不屑于靠揭露上位,他要做的,是坚定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