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笑什么,笑那么开心?
“外面只会传扬,中山神主很宠我。”
“宠?”咏夜错愕,“给吃饱饭就叫宠了?你们仙界这宠得也挺敷衍的,还不如我从前养的猫儿。”
猫儿?
花灼来了兴趣。
“那你的猫,是怎么宠法?”
咏夜想了想,那只通体乌黑的长毛煤炭团子,漂亮软糯,又粘人得紧。
“大概就是,好吃好喝,它来粘蹭我时抱抱摸摸,冬日里冷了,睡觉时给它挨一挨。”
“唔……”花灼点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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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不早了,咏夜又喝了两盏酒便回房准备歇下。
花灼吃好也进屋盥洗。
他将月白的外袍脱了,在寝衣外面披了件软和的缎子宽袍,松松垮垮撑在宽阔的肩膀上。又将明日要穿的骑服挂上,忽然想起,外厅还有个正儿八经大木盒子呢。
咏夜房内还亮着灯,应是没睡。
拎着盒子,叩门。
无人应。
“阿夜,我能进吗?”
里面隐隐约约,嗯了一声。
推门进去,咏夜坐在屏风后,背对着,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头。
“刚才忘了,这是明日的骑服,我放这儿了。骑服你应是会穿的吧?”
屏风后静悄悄。
“阿夜。”
睡着了吗?
花灼遇过屏风,看她衣衫齐整而坐,半个身子撑在桌案上,一动不动。
绕到正面再看。
没睡着,睁着眼呢。
在出神,她盯着烛焰映在茶碗里,波光跳跃,觉得分外有趣。
直到花灼人到了眼前,才反应过来。
终于抬起头,逆着烛光看,这人很高,得仰着脸,长得很好看。
不止很好看,是真好看啊。
这人谁来着?狐狸精叫什么名字来着?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费劲去想,眼睛也更直白去盯。
花灼微微俯身,靠近些细看,咏夜眼神不对。
雾蒙蒙、水潋潋,不甚清明。刀子眼垂着,眯着,不再锋利,成了和风柳叶般纤俏。细长的眼尾泛着红,
连着整个下眼眶都晕得粉腻。正漫不经心看着自己,眼神聚焦不上,眼波便流转,像妖精,媚得人心里发慌。
她本洗净了面妆,可双颊仍蒙着淡淡一层粉,仿佛浸过杏花胭脂。
就这么直接而迷蒙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费劲回忆什么,她咬了下唇,露出一点点尖牙,嵌于殷红之上。
然后恍然笑了,她平日不会这样笑,太勾人了。
“花灼呀。”
她想起来了,笑着唤他。
花灼被她一笑、一唤,呼吸滞了一瞬,他长出一口气,没敢上前,隔着好几步远。
“你醉了?”他问。
这必然是醉态。
可怎么会醉呢?
花灼知她酒量,今日宴上虽贪了几杯,可于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吹两步风,酒气早散没了。
方才喝的那个,暮朝朝拿来的清淡小酒,白水一般,不过三四小盏,这么就醉成这样。
难道说……
仿佛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你是不是,不能掺酒?”
“花灼。”咏夜所答非所问,模模糊糊还在叫他,朝他伸手,想让他过去。
这也相当于醉鬼咏夜的回答了,是的,不能掺酒,一掺就会疯,会完蛋。
“花灼,狐狸。”
她醉了,他可没有,理智束缚了脚步,没有动。
咏夜有点烦了。
她醉着,对什么的兴趣都浓了起来,可同时,耐心也淡了下去。
手一甩,放下了。
“爱来不来。”顿了顿,又嘀咕嘀咕补道,“狐狸精。”
花灼全盘认下:“是,是狐狸精。你醉了,快歇下吧。”
他是不打算往前靠的,床就在桌子旁边,咏夜一挪就能躺上去。
但显然,醉鬼没打算动,保持着那个半撑半靠的姿势,扒在桌沿上。还烦着,所以也不再看他,又回去,盯着碗口那一点点茶水里,碎金般跳跃的灯影。
“阿夜,该睡觉了。”
阿夜听见了,不打算理。
花灼往前走了一步,那边眼刀就甩了过来,意思明摆着:谁让你过来了?
这不过今日这刀,柔软可欺,没什么杀伤力。
花灼迎着温柔刀,继续往前。
这人怪得很,刚才人家伸手招,他不动,现下人家烦了,他倒敢上前去了。
伸手贴了贴桌上的茶盏,凉的。
三更半夜,没处去要醒酒汤,只能拿凉茶凑合。
杯子刚拿起来,咏夜可不干了,烛光灯影怎么没了。被狐狸精掐灭了。
她抬起头,狠着瞪他,醉眼迷离,有几分嗔怒。
“你干什么?”说着就要去拍那只手。
花灼躲过了,他没法子了,叹了口气,俯下身子,耐心地哄。
“我不是过来了吗?刚才并非不愿来,只是在想事情。先喝口茶好不好?你醉了。”
咏夜低垂着眼,似乎是在琢磨此话几分真,几分假。然她现在哪琢磨得清楚。
茶盏送到嘴边,她懒着,不想动弹。
花灼只得亲去扶她,这人醉得没了骨头,好不容易才从桌上拉起来,摆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