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窥探到各种各样隐晦的秘密。
但前提,需得送上你怀揣的魂灵。
正厅所见,空旷而诡异。可以说毫无陈设,也可说看不出陈设。
四周晦暗无灯烛,进门只见得中央摆了一口黑漆漆大缸,盛满了清水。水缸后置一高足长案,案上有一镂金小香炉。除此之外,不见其他。
这是一座“回”字中空楼,所以,此处既能说是正厅,又能说叫天井。
抬头仰望,高不见尽头,却能见得从上面层层摇落下的天光。
不偏不斜,打在缸口,被里面的水面倒映着,明明晃晃,空气中也带了水的粼粼光影。
咏夜有些迷茫,她扯了扯花灼的袖子,问:“这什么阵仗,你会用这个伞吗?”
“我没用过,但我将使用章程读得很透彻。”
花灼领着她往前走。
“说是,将一缕魂魄投在水缸里,就会浮上一个布条,其上写着灵魂所属的人名。而后将布条放在炉中烧了,随着青烟,就可进入往生幻境。”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水缸前,那里面分明已然浮着两条布帛,一个写着“花灼”,一个写着“咏夜”。
“看来咱们俩是不用抽魂摄魄这一步了。”花灼伸手一捞,长指挑起自己的布条,拎在眼前仔细瞧了瞧,接着道,“妄湮这法器,跟会吃人一样,你我只要进来了,灵魂便自然而然被其捕捉了。”
他说着将布条递给咏夜:“你来烧?”
无需点火,布条一入香炉,便自燃起来,却无任何焚香抑或熏燎的气味,青烟袅袅,倏而溢出。
四周静谧的黑暗,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面之上,渐次睁开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成千上万的,狌狌的眼睛,刹那之间从沉睡中苏醒,一排一排地张开,错落地眨动。浅褐色的瞳仁在眼眶中咕噜咕噜地转动,密密麻麻,全都盯着炉中青烟,教人心里发虚,脊背发凉。
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声响,仿佛有千千万万的人聚在一处窃窃私语,声音轻而模糊,根本听不真切,却又实实在在地充斥在耳畔。
花灼下意识抬手,掌中擎着风,将咏夜半护在身后。
而咏夜则扶上的腰间刀柄,她镇定而谨慎地环顾四周,竭力稳住感官,以防被这嘈杂又瘆人的阵仗扰乱神思。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得纷乱之中,“嗒”得一声,惊堂木一般响亮。像按下了某个机关,周遭霎时便静了,满墙的眼睛如同受到了勒令,顷刻之间,一齐紧闭,再次显露出漆黑空荡的四壁。
因看了太久那密密麻麻的褐色眼珠,忽而这么一黑,二人的眼前还残存着白茫茫的点点幻影。
咏夜使劲合了合眼,找回清明视线。
就见得此时此刻,那一团团波涛般弥漫的青烟,已凝成丝缕,有形之物一般连绵不散,朝着上方蔓延。
循着它的指引,头顶传来吱呀一声响。
某一层的门板,兀自打开了。
花灼目送着咏夜,登上旋梯,走到半开的门前。
门边挂着一块小罗盘,是幻境中用来操控时间的法器。
她拿起来,攥在手里,回过头瞧了一眼。
花灼便递了一个安心的笑。
还不忘提醒,语气殷切但极不正经:“你时刻记着,那只是个幻偶,别真当作了是我呀。”
想说什么,做什么,可都得对着我这个真身来呀。
咏夜朝他点点头,示意其放心,而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门后的雾气之中。
厅中便只留花灼一人。
他低头,看水中仍浮着的,写着“咏夜”的布条。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将其挑了出来。
狐狸抿着嘴唇,雪白的条子被把玩在股掌之间,交缠在两根手指上。
他在想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想着想着,忽而眯眼一笑,抬手就将那条子投入了香炉之中。
青烟升起。
“再醒醒。”他低声道。
就跟真得了他的命令一般,墙上的眼睛再次睁开,鳞次栉比地亮起。
“我得进去找一个人啊。回来,再同阿夜赔罪好了。”
他负手,闭目,安静等着,噪杂而诡异的氛围影响不到其分毫。
直到一声惊堂木,醒了狐狸狡黠眉眼。
吱呀开了一扇门。
他慢悠悠拾阶而上。
单手推开门板,笑盈盈走了进去。
笑得志在必得,笑得有恃无恐。
我倒要看看,那个叫……渡川的,到底他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