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风沉默了，她很难再感受到愤怒。只是如果她不是人类，那她是什么？
或者说，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她是穿越而来的魂魄，还是这个时代真实的存在？
“我不知道，”杜南风的神情还是那样淡漠，“至少我现在没感到愤怒。”
尤青点点头，把手里记录板上伤害性的值数稍稍拉低：“我要去寻找一些资料，朱莉会陪你说会儿话。”
尤青离开不久，一个金发女人穿着白褂子出现在实验室里：“1007号，老师让我来和你说话。”
“哦。”
“我叫朱莉。”
“我叫......”杜南风顿了一下，“1007号。”
朱莉笑了一下，坐在那张白色椅子上：“你还真是我见过最像人的仿生人，老师说你会做梦，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原来她是仿生人啊。
“......嗯，但似乎是一些不好的事。”
“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印象了。”
“给你植入记忆的人可真奇怪。”
从她醒来，所有人都笃定她非人类的身份。
“如果我是人呢？”
朱莉耸耸肩：“初代1.0仿生人会这么认为，你们在休眠状态时反复读取记忆数据，这相当程度被你们当作做梦。你觉得自己是人也不奇怪。”
原来问题在这里，杜南风阖上眼，掩住心中掀起的滔天骇浪。
如果她真的是仿生人，是谁给她植入了那样惨烈而扭曲的记忆数据？为什么一个仓库千千万万的仿生人，只有她从梦中醒来？
这到底是又一个梦还是现实？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做一个仿生人是什么感觉？”朱莉并未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她平复了一下张开眼，决定先把此刻应付过去：“没什么感觉，和人一样。”
“好吧。”
两个人一同沉默了很久，朱莉显然对她这个人造人的冷漠感到无趣。
直到尤青再次出现，带走了朱莉。
......
“我查了资料，它的确是10批次的货物，从观木市运来的，”尤青看着朱莉年轻的脸庞，“我有个打算。”
“老师您说。”
“我不想即刻给它恢复出厂设置。”
朱莉瞪大眼睛：“这、这不违反《仿生人管理条例》了吗？”
自从克隆人联合其他人造人成立反抗军，巴别塔基因技术工程公司被联邦狠狠敲打，维吉尔氏也随之一蹶不振。
如今重新开发娱乐性三代仿生人将不再植入任何人类记忆，明显1007号是个有问题的，尤青这么做纯属作死行为。
“我怀疑它在底层数据没有清除的情况下自主觉醒了人类意识，这简直史无前例，”尤青压抑住眼里的渴望，“我可以从它的主机里调出它的记忆数据，根据原始编码作调整。”
“可是万一......”
“出了事我会承担，和你无关。”
朱莉倒是很能理解一个研究人员的执念：“希望不要出事。”
......
杜南风关掉手里的光脑，扭头看向身边一副慈母模样的尤青：“‘梭麻’是什么？”
她合理怀疑尤青在发疯，这个世界也疯了。
“你对《天堂法案》怎么看？”尤青并未解释，反而兴致勃勃问她。
《天堂法案》，联邦政府于新纪元38年颁布，又称《乌托邦法案》，详细陈述了处于联邦政府管辖范围内的五等公民分别应该如何生存乃至生活。
杜南风将这些粗暴总结：
一等公民：中央联邦区职员
二等公民：地方联邦区职员、军队、财阀
三等公民：技术人员、军队和财阀的边缘者
四等公民：普通打工者
五等公民：无业游民
“五等公民会想成为一等公民吗？”
“什么？”看在她只是个人造人的份上，尤青解释道，“你要知道，这只是为了社会稳定，将人们更好地分工罢了，本质上是人人平等的。”
“你能明白吗？每个公民都可以享受联邦福利。”
杜南风当然不明白：“你为什么给我看《天堂法案》？”
“我在试图挖掘你作为人的潜质啊，你不想成为一个人吗？”
“哦，”杜南风把视线重新移回显示屏上，“尤青，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
尤青带给她的感觉很不安，而她目前信息闭塞，完全受控，要想离开这里，大概只有主动示弱以套取信息。
“什么事？”
“我不记得那个梦了，但是醒来以后，我很难过。你能帮我找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