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 殷陈看着屋中布置,大多也都是班子用品,还未归置整理,李室人坐到边上,“还未来得及问姑子,殷家班子如何?” 殷陈粗略将在定襄的遭遇说了,不免引起李室人唏嘘,她拉着殷陈的手,叹道:“姑子若不嫌弃,便将李家班子当做自家班子,常过来瞧瞧。” 李延年看着殷陈,不知在想什么。 殷陈注意到他的目光,“怎的这样看我?” 李延年拾起一颗李子送入口中,轻声道:“五年未见,世事变幻,姊姊定过得很艰难。” 殷陈心中忽而一坠,她沉默良久,本想说还好,但哪里还好呢? 于是她道:“是很艰难,但都过去了。” 李惊澜与她靠的极近,身上带着一股清香,李惊澜看看次兄,又看看殷陈,将怀中的鸠车递到殷陈怀中,“阿姊莫要不开心,阿姊救了我,我给阿姊我最爱的鸠车。” 殷陈拿着鸠车,拔出簪子拧紧松了的轮子,又还给李惊澜,“阿姊已经长大了,不玩鸠车了。” “那阿姊想要什么吗?” “阿姊什么也不要。”殷陈揉揉她的双丫髻。 李惊澜黑亮的眸子骨碌碌转转,忽然支起身子,凑近殷陈,长睫微颤,在殷陈脸上亲了一口。 女童柔嫩的唇瓣擦过脸颊,殷陈微怔,心中忽而升起一股暖流。 她看向李延年。 李延年只朝着她微笑。 李室人连忙将李惊澜拉开,揉揉李惊澜的脸,“对不住姑子,惊澜这孩子就这样。” 殷陈抿唇微笑,“无碍的。” 李室人带着李惊澜出门去看班子里的人排练,屋中只剩下她与李延年二人。 李延年撑着下颌,姿态有些慵懒,长睫盖住他多情的眸子,“姊姊来长安是所为何事?” 殷陈饮了一口杨梅酒,“寻亲。” “看姊姊这个样子,定是没寻到。”李延年唇角微勾,抬眼直视着对面端坐的少女。 她变了许多,以前的殷陈像个小太阳,最喜的是招猫逗狗,抓兔子,眼中盈满欢快。 现在他几乎看不到她眼中的光了。 指腹摩挲着陶杯杯壁的纹路,殷陈看杯中晃荡着的鲜红酒液,“长安这样大,人这样多,要寻一个人不容易。” “但你我遇到了。”李延年接话,他往杯中注酒,杨梅酒清甜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来,他将酒注得半满,酒液溅落到案上,飞溅到他青色的衣裳上,如血迹。 殷陈盯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李延年将木勺搁到青铜方壶边的架子上。 “你在何处见过我?”她眯缝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姊姊喝醉了,五年前,我还背着姊姊走了几里路回家。”李延年将广袖袖摆绕腕两圈,用竹箸夹起一块糕饼递入口中。 殷陈瞧着少年的手,他的手指节分明,又长又白。 忆起从前,殷陈轻笑一声,将杯子递过去,“最近呢?” 李延年又执起酒勺往她杯中注酒,“在——” 酒液飞溅,他抬眼,眸中满是笑意,唇瓣轻张,吐出两个字,“梦中。” 殷陈噗嗤一声笑出声,“真的吗?” 李延年将陶杯递到她手中,语气有些伤怀,道:“姊姊难道没有梦见我吗?” 殷陈圈住酒杯,耸耸肩,调笑道:“我若要梦到你,你可要小心了。” “姊姊,等会儿班子有演出,你要不要留下看看?”李延年执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玉颈修长。 殷陈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她垂下眼帘,“我如今可没有钱打赏。” 少年轻笑一声,“姊姊赏脸来看延年演出,便是最好的打赏。” 李家班子的演出是在东市席月楼,当夜人声鼎沸。 席月楼乃是一座三层堆垛而起的木结构高楼,此时灯火通明,欢歌艳舞,好不热闹。 西域胡姬梳多根发辫,肤白如玉,上身着戎服短装,下身长裙,肩披绕背长巾,足踏小圆花毯地毯跳起胡旋舞。 弦鼓乐起,舞伎一腿后勾,脚掌翻上,踏毯一足的脚跟着力,边上鼓声渐快,她左旋右转,急速如风。 除了胡璇,拓枝舞,边上还有角抵戏、西域幻术等各类表演,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李惊澜拉着殷陈在席间穿行,周围时而响起叫好声。 殷陈掠过各个热闹的表演,望向二楼,那上面有轻纱环绕,殷陈只觉得有人在注视着楼下。 李惊澜附耳与她说:“姊姊,那是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上去的位置。” 殷陈颔首,随她往后台去。 李延年已经装扮妥当,他脸上化上红妆,眼尾描得上挑,生出了几丝媚态。 殷陈瞧着他正在穿女式曲裾,满绣茱萸纹,赤色曲裾袍紧紧将他腰身裹住,腰间坠一枚青玉茱萸纹玉佩。 恍如神女。 “姊姊怎的这样瞧我?”李延年弯眼一笑,露出一口洁白贝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