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如平地惊雷,众人皆是瞠目结舌,王世方脸上更是精彩纷呈,轻飘飘的一句话话怕是比他家娘子将他与外室捉奸在床吼他姓名时的威力还要巨大。
而离裴殊最近的沈知意也好不到哪儿去,闻言腿软的后退几步,殊不知这动作落在男人眼里是抗拒的表现,裴殊眼神一暗。
语气更加冷沉,“王公子是想让这么多人陪你一直傻站在此处吗?”
王世方的腿跟没了骨头似的,瞬间跪倒在地,身子也抖得跟筛子似的,丝毫不敢隐瞒什么,一个劲儿地磕头谢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草民鬼迷心窍招惹沈娘子,早知沈娘子是您的未婚妻,草民就是死也不敢碰她啊,大人千万饶草民一命!”
呵,听这意思,她若不是谁的未婚妻,便可遭他随意轻贱了?
沈知意冷笑一下,只恨方才在厢房里没能多踹他几脚。
至此,王世方完全失了先前那副得意的模样,丑态毕露。
陈县令原先还顾及着他背后的王家,这会儿想为他开脱都开脱不了,实在看不过眼,教人将他拖下去,以调戏良家妇女之罪名打了几十大板。
吩咐完这些,陈县令抹了把脑门的汗,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背后衣衫已然被冷汗浸透,裴殊此人,单单是立在那儿,周身凛冽的气息也能震慑旁人。
这位大人,怕是不简单呐。
事毕,一众人按原计划入了厢房,只不过多了一个沈知意。
甫一坐定,远方城楼忽传钟声,钟声浩荡,响彻整个江洲城,该是点花烛的时辰了。
只见涌动的人群顿住脚步,不约而同望向河边正由人点燃的花烛,点点火光映照于河面,宛若天上星幕,神秘而又令人神往。 此乃千古以来的习俗,花朝节点花烛赏百花,寓意花好月圆人美满。
沈知意从下人手中接过火折子,吹了口气,一簇火焰燃起,缓步走向方中烛台。
烛台中央,一朵朵鲜艳的迎春花悄然绽放,花瓣薄如蝶翼,剔透发亮,底部缀以脆嫩绿枝,使人眼前一亮。
“此花烛做得惟妙惟肖,若不是提前得知,我怕是要以为那是真的迎春花了,不愧是沈娘子!”
那自然不是真的迎春花,而是沈知意制作的花烛。
烛引被点燃,火舌跳跃,沈知意稍一福身,一缕青丝落于肩头,平添几分温婉柔和,“祝愿诸位大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座上众人纷纷露出满意神色,显然对她所说的话很是受用,旋即交口称赞那迎春花烛如何精美,只有裴殊依旧安静地坐在那儿,身姿挺拔,不歪不斜。
沈知意不由得望向他,却是猝不及防撞入了他的眼眸。
烛火摇曳,许是一瞬的错觉,她好似在他那双淡漠眸中窥见一抹罕见的温柔,欲追寻之,遂失。
点完花烛,沈知意便退下了,还未走出几步,后头忽的有小二追上前,“沈娘子且慢,您的银子还没收呢!”
沈知意顿时反应过来,方才脑子太乱,竟是忘了最重要的事,她连忙接过小二手中的钱袋,语带歉意,“瞧我这记性,劳烦小哥跑一趟了。”
“不碍事不碍事,是裴大人吩咐小的送来的,大人还有一句话叫小的捎给娘子,大人说明日会去寻娘子,望娘子不要走开。”
裴殊要来找她?
“那大人可曾说找我有何事?”沈知意沉吟片刻问道,她不清楚裴殊对她这个故人究竟是何态度,且有一事教她颇为在意……他为何假称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然而小二摇摇头,示意大人并未告知具体。
沈知意略有失望,垂眸谢过小二后,离开了花满楼。
城东花蹊巷,往常甚是热闹的地方这会儿是难得的静悄——百姓们都往江边去了,眼下时候还早,少有人归家。
沈知意的花烛铺便坐落于此,铺子是前店后寝的格局,因此食住全在店内,倒也方便。这本就是沈家的铺子,先前抵给王员外还债,后来又教沈知意暂且赎回,待她还了那十两银子,就彻底与王家断绝关系了。
今夜心情大起大落,空闲下来如潮水累意上涌,沈知意有些熬不住,洗漱完便回房歇息。
静谧中,意识沉浮,沈知意感觉自己好似被水包裹,五官封闭,耳畔有低语,却是雾蒙蒙一片难以听清。
“……姑娘,姑娘?老爷还等着姑娘买的彩纸呢,糖葫芦下回吃也不迟的呀。”
“爹爹不急,我急,”勉强从那晶莹剔透的红灯笼挪开眼,只有半人高的沈知意咽了咽口水,丝毫抵挡不住糖葫芦的诱惑。
她抱着侍女小云的手臂左右晃晃,葡萄似的黑亮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小云,“今日吃不到糖葫芦我就要死了。”小嘴嘟嘟,神情好不可怜。
“呸呸呸,姑娘莫要说胡话,什么死不死的,”小云很是无奈,只得将老爷夫人交代的话与她道了一遍,“吃多了糖姑娘牙疼,老爷夫人便不允许姑娘吃糖了,姑娘忘记了?”
自然是记得的,上回牙疼几乎要了她半条命,比书院夫子抽手心还疼,沈知意不自觉抖了抖,顿时歇了心思。
恋恋不舍回望一眼,就要朝前走。
谁知一旁巷子突地飞出一只草鞋,将将擦过沈知意面上,下意识躲避的沈知意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
小云吓坏了,连忙将她扶起,询问她可有何处受伤。
方才只是瞧着摔得狠,痛倒无所觉,沈知意摇摇脑袋,扭过头望进巷子深处,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里头的人在玩些什么,怎的连鞋都不要了。
周围花楼酒肆林立,来往行人鱼龙混杂,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