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一个漂零在外之人,又逢年关将近,那心情可想而知。再是挂念他那亦父亦兄的哥哥,此般感情别人体会不到,可胡彦江自己如何不知,虽平常也有口信,但却已半载之多不曾相见。
于是,当下心生念头,遂收拾妥当欲要回家。却是同房东妇人打过招呼后,刚出得大门,便撞见其子,名唤谢因书的,提着行囊风尘仆仆归来。
二人一聊,胡彦江方才恍然,难怪几日不曾见到他,原来是因待在家中已久,就往蓿威州,探望了一名叫贾以真的朋友,相问前程,今早刚从赤心湾码头下船而回。
这谢因书小上胡彦江六七岁,曾求学墨籁府,回牟乳城已有一载之久。只因一时未有合适事情可做,便被房东妇人逼着成了婚,暂时闲居在家。
因两人皆喜读书,故平时甚是说得一处,常了自是关系亲近,不免就多聊了几句。得知其正欲回家,谢因书便不再叨扰,而胡彦江遂也辞行,匆匆赶往臣远庄去了。
且说,三十九里路程,中途又借搭一段马车,两个时辰未到,那臣远庄已近在眼前。胡彦江也随之心情大好,虽天寒地冻,四处白雪皑皑,却是不再心急,就观着周遭风貌,游哉的慢赶着路。
据传,这臣远庄乃是很久以前,一在外任司马之职的胡姓官员,因不忿朝中奸邪之徒尔虞我诈,思量之后便卸任还乡,择了此处做建村安家之地。
虽已不在其位,但那胡司马却仍心系天子,遂取村名为“臣远庄”。意为:臣忍离庙堂,不能相伴君旁,但远方依然有臣,忠心守护之身影。
闲言少叙。胡彦江再往前赶了一会儿,那村貌已尽收眼底。这臣远庄分内外两部分,内庄为胡司马直系后代所居住,而外庄,据说则是其管家后人集结之地。
待穿过外庄,胡彦江便看到,前处一片开阔之处,是人影攒动、喧闹不已,方才记得正是庄上开集之日,不免又是一阵愉悦。遂就径直逛了起来,心中寻思着,或许能遇见家兄也说不定。
但看这集市上,烟花爆竹红对联,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各等小贩的吆喝声,是不绝于耳。方圆十里之百姓,皆拖家带口,来此置办年货,迎候佳节。
想必,此时最为欢快的莫过那孩童了。只见三五成群,竞相奔跑玩闹着,且口中还唱道: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果不其然,在一熬制羊肉汤处,胡彦江遇见兄长胡彦庭。这胡彦庭,四十上下的年纪,粗短身材、面貌忠厚,着一身黑色粗布袄裤,又将长辫盘于头顶,见到自家兄弟,那是当真欢喜。
因父母早亡,哥俩打小可说是相依为命,感情颇为深厚。但在胡彦庭成婚一段时日后,胡彦江自感再同兄嫂过活一处,当有诸多不便,于是才外出闯荡,自奔前程去了。
兄弟俩久未相见,难免一番伤感,遂于帐篷下寻了地方落坐,又要了两大碗羊杂汤,再叫上一坛,用地瓜干酿制的烧酒,便吃喝着聊了起来。
那羊汤为大锅大火熬制,分羊杂汤和羊肉汤两种。羊杂汤五个铜子儿一碗,里面有羊肝、羊血、羊肺、羊肚儿等,最后浇上老汤。
而羊肉汤则需再添五个大子儿,鲜美的热汤中,洒点葱花、老醋、辣椒,再配上味纯而烈的地瓜烧酿,令人垂涎不已、食欲大增。
兄弟俩正吃喝的尽兴,这时,听得外边人群躁动,二人抬眼看去,乃是一名中年瞎眼僧人,在诸多调笑打趣声中,拄着盲杖走了过来。
只见其,体量消瘦,着青色补丁袍子,留有蓬松胡须,及斑白短发。生的宇宽眉长、眼窝深陷,鼻如险崖、口若悬谷,神情中,似安非安、自笑不笑,倘不是瞧着那身肮脏破旧的纳衣,还真不知他竟是一出家人。
胡彦庭看后如何不认得,早年间的旧识,又好久不曾相逢,遂欢喜非常,急忙上前将他扶过坐下。原来,这瞎眼僧人打小皈依在,臣远庄七里之外,鹰嘴崖村的了源寺。
少年之时,那眼睛还能稍见些许光亮,但随着时日便彻底瞎了。加之后来寺中只剩他一个,故此,就被人戏称为“孤僧瞎”。
寒暄几句,胡彦庭便担忧问道:“瞎子,这天寒地冻的,你如何过来了,也不怕摔着怎的?”
孤僧瞎一笑,说道:“咱有俞大户家中的采办马车可坐,却也不打紧的。”
闻其提得俞大户,胡彦庭不由感慨道:“那鹰嘴崖的确出落些人物,年轻时曾在他家揽过营生,两口子俱是好人,不想这一晃竟恁久过去了。”
孤僧瞎颔首道:“谁说不是,还有步师爷夫妇,也是善人一对,实没辱没了那‘文明之村’的美誉。”
胡彦庭点点头,又问道:“你这瞎子,不安生在那了源寺吃斋念佛,倒跑出来凑的哪门子热闹?”
孤僧瞎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鼻不闻肉味,舌不触酒香,那般日子倒叫俺瞎子怎过?”
此时,胡彦江早已忍俊不住,就打趣道:“孤僧瞎,你这家出的,世上独你一个。”
听得声音,孤僧瞎恍然道:“原来是胡家二郎,可有年月没见。”
胡彦江笑道:“可不是怎的,正等着你谈古论今呢。”说话间,便为他也要来一碗羊杂汤,并给倒满了酒。
只见孤僧瞎也不客套,遂埋首大口吃喝一通。待那汤、酒皆是下去半碗,这才抬起头来,抹了抹嘴砸吧几声,自嘲道:“想俺瞎子,爹娘不要、佛祖不收的,若再无酒肉,岂不枉活一世。”
胡彦庭好笑道:“你这瞎子,就别在俺们兄弟面前哭丧了。你同俞大户、步师爷打小一处,有他二人在,怎会短了你的吃喝?”
孤僧瞎挠了挠头,笑道:“大郎也忒的没趣,便不允俺感怀一回。”
胡彦庭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