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师爷便也扶着孤僧瞎,往村北了源寺方向去了。路上想起他同涂七娘的戏言,又感好笑,就问道:“瞎子,何时你那寺庙里,竟有了拉媒保纤这一课?”
孤僧瞎笑道:“步师爷,瞎子不仅与人保媒,还为咱们私塾举荐了一位先生呢,到时你那好酒好菜,可不要对俺吝啬才是。”
步傑笑道:“若果真如此,那时咱定陪你喝个痛快。”
孤僧瞎立时来了精神,说道:“当真?”
步傑只当玩笑,便应承道:“自然。”
孤僧瞎嘿嘿笑道:“还是同步师爷一起有乐,那俞大户正经人一个,实在无趣。”
步傑遂打趣道:“瞎子,你好不厚道,这些年也得亏俞良哥顾着你才是。”
孤僧瞎尴尬一笑,说道:“步师爷,你也不厚道,瞎子瞎说,你就当真,俺虽眼瞎,心里却亮堂着呢。”
步傑不由叹道:“瞎子,这世人说的装疯卖傻,便是你等人吧。”
孤僧瞎笑道:“步师爷,点破不说破,你也不讲究。”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待走过不远,步傑又道:“瞎子,我看莫要回寺中了,此时离上课还早,不如去私塾坐上一坐,喝杯茶怎样?”
孤僧瞎忙摇头道:“不去,不去。”
步傑就戏谑道:“莫不是你当年背着俺们几个,偷过小尼姑,怕了那里不成?”
孤僧瞎登时面红耳赤,便急声道:“步师爷,休要取笑俺瞎子,这玩笑可开不得。”
原来那私塾所在之处,原本为一尼姑庵,坐落鹰嘴崖村东。却在二十余载前,不知为何,竟一夜之间尼去庵空,后来方被改为村中学堂。
见他如此囧相,步师爷不禁忆起年少时,众多玩伴于尼姑庵外的恶作剧。那会儿,孤僧瞎还是一个清秀小沙弥,因打小同村中孩子长大,了源寺的大和尚又管教不严,故玩闹的十分有趣,当着小尼姑的面,没少被戏耍一番。
想起这些,步师爷心中虽觉好笑,却也不由感慨,竟一晃人至中年了。再看孤僧瞎这肮脏之相,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模样,也就不再调笑于他。
便这般,两人一路搭着话,不时就来到了源寺外。而此时的孤僧瞎,经北风一吹,更是酒劲上头,不但迷糊起来,且站立不稳,步师爷好不容易才将他搀扶住。
这了源寺,不知建于哪朝哪代,只晓得年月甚久,坐落村中之北,于落因谷外、鹰嘴石下。曾香火旺盛时,僧众达十余人之多,后来才慢慢败落、萧条。
孤僧瞎自小长于寺中,至于身世出处,又来自哪里,一概不知。据村中老人所言,一日,被了源寺的大和尚给抱了回来,待其师傅圆寂后,整个寺中也只剩得他一人。
只见,了源寺外的牌匾早已破旧不堪,四周墙皮斑驳,处处泛着青苔。而山门殿内的金刚、力士,也是蛛网结遍、东仰西歪。
再进得内去,到处荒草丛生,除了大雄宝殿还相对完好,其余皆已坍塌过半,无一处不蒙尘杂乱,可见不是一般败落。却惟有晨钟尚在,或许来了兴致,仍能时而撞上一回。
等步师爷将孤僧瞎,扶至一处破旧僧舍,又安顿他躺下,正欲离去时,却被其抓住不放。于是就笑道:“瞎子,咱已将你送回来了,还待怎样?”
只见孤僧瞎一副醉酒之相,口中嘟囔道:“本是宿债孽缘起,终使儿女空对望,步师爷,不如早些去了吧。”
步傑顿然一怔,随即眉头紧锁,不悦道:“你这瞎子,又胡言语甚么。”便也不再理会,径直离开。
却是在回去路上,却不知怎的,竟因孤僧瞎一句无端之话,心中莫名的不适。反复思量着也不得其意,直至闷闷来到了尼姑庵。
这座庵堂,坐落村东河岸之上,名唤“空清庵”。虽四周院墙及山门皆被拆除,且已有些破旧,但凭着外观仍能想象,鼎盛时期,香火有多兴旺。
只见,外面拱门居中高耸,两侧拾台阶而上,各有佛殿三间,再进去是诺大空荡的庭院,左右偏殿皆为七间,正面是禅房十间。
西北首留有甬道,早年应是通往菜地,东北首再开一门,出去乃为入厕之所。至于从前庵内供奉的各等菩萨,如今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闲言少叙。待步师爷走进西首几间禅房,但见里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显然乃村中私塾。而等坐下拿起一本书来,却又无心思可读,此时正为中午,难免就犯起困来,遂趴于桌前睡了过去。
朦胧中,踏入羊径、穿越竹海,来至一处地方,却看有茅舍几间,篱笆竹院、石桌石凳,并遍地芬芳。那正屋之外,分明书着“怀梦居”三个大字。
待推门而入,只见屋内甚是素雅,有两榻一案,桌上笔墨纸砚、茶溢飘香。步师爷忍不住将那茶端过喝了一口,竟顿觉神清气明,而后又拿得案上的册子观了起来,封面乃是画着一幅夜色水墨。
但看此图意境:
赤色孤岛渺渺,弱水三万茫茫。
一仙一牛飘飘,怀梦崖草荒荒。
再翻下去,又见书道:
一世赤心伤,妄自空相随;二世情意绝,望穿肝肠断;
三世为奴贱,咫尺却天涯;四世孤煞劫,江湖独飘零;
五世悲痴狂,殉情故人冢;六世虚功名,梦断塞关外;
七世苦牛郎,应罪落因果;八世疯魔僧,尘缘断幽山;
九世鬼相卑,偏生不渝情;十世终夫妻,同衾又同穴。
步师爷不明其意,遂之又往下看去,无非几阕诗词,乃是这般:
其一:薄命凉生泣血泪,飘零身世堪悲。惜劳燕分飞,相去天涯几时回?何必北雪期南梅,残月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