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林氏坐了下来,便拉着他的手,宽慰道:“别再胡自寻思了,总会好起来的。可别忘了,你答应过俺,要陪着我回烟祁县看看呢。”
步傑苦涩道:“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又岂能不知。只是这么多年苦了你,从城里跟着我来到鹰嘴崖,以致再未回过娘家。”
林氏流泪道:“父母都没了,哪里还有甚么娘家,不过是你在哪,家便在哪儿。”
步傑悲痛道:“有你这话,我步傑此生也知足了,若有下辈子,你等着我,咱还去娶你。”
林氏闻过,遂趴在他的胸前恸哭起来。步傑暗自一叹,就抚着其斑白的发丝,劝慰道:“迟早是要去的,万般由不得人,既是注定,散了便散了吧。都怪我,偏只和你修了二十余年的缘分。”
林氏抬头含悲道:“为了我和静安,你也要挺过去,倘若就这般走了,谁来打发女儿出嫁,问你可是甘心?”
步师爷顿然心中一疼,随之又想起梦中孤僧瞎的话来。再记起早年于空清庵所入的幻境,待将两者合一,便直感后背发凉,竟泪流满面的怔于那里。
见他如此,林氏慌道:“怎的了,莫要吓我才是。”
待缓了心神,步傑忙叮嘱道:“你且听着,若我逃不过这一劫,定要带着静安往烟祁县,投奔她的舅舅,今生都别再回来了。”
林氏不解道:“这是为何,在鹰嘴崖有俞良哥在,不会任之不管的,况且静安和自谦打小一处,怎能分开?”
步傑叹道:“我如何不知,静安和那小蛮牛的情分。可你要明白,万事皆为缘分,若是他们命中注定,就算天涯海角也会走至一处,否则,只能是孽缘一桩。”
林氏顿感疑惑,便又问道:“你这是怎的了,平日不是最喜爱自谦么,巴不得他和静安凑成一对,如今为何要这般说话?”
步傑苦声道:“你就别问了,只须答应我就是。”
林氏无奈道:“即使我答应了,你又不是不知静安的性子,执拗起来,哪里肯听我的。”
步傑正色道:“你切记着,定要说服于她,也无须给我守孝甚么的,早些带着着静安,离开鹰嘴崖便好了。”
林氏登时泪如泉涌,只得点头答应。却是神情哀怨、面容凄楚的,让步师爷不敢再稍加直视,遂无力的合上双眼,将头别过,强忍着情绪,不于她面前崩溃。
奈何瘦弱不堪的身子,终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已是无情揭开了心中的悲痛。令林氏掩嘴欲泣,忙匆匆出得屋子,等到了院落,方才失声痛哭。
且说,这日后午,静安放了学堂回家时,路过俞大户门前,虽也心挂爹爹,怎奈自谦在外,她若再不常来看看,如何对得起,打小疼爱自己的伯伯、伯娘,于是遂走了进去。
来至屋内,见郝氏正在锅灶上忙活着甚么,待打过招呼,只听其道:“可巧你来了,我给你爹熬了鸽子汤,正想着一会儿送过去呢,如此就你走时以便带着吧。”
静安谢道:“有劳伯娘费心了。”
郝氏便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是这段时日,苦了你们娘俩了。”说着,那泪就流了下来。
看她这般,静安也随之凤目顿红,楚楚可怜的,垂首揪着自己的衣角,一时不知如何言语。郝氏忙将她搂在怀里,娘俩不由抽泣起来。
这时,俞良打里屋走了出来,埋怨道:“孩子已经够难受了,你就别再惹她了。”
郝氏忙稳了情绪,给静安擦着眼泪,自责道:“是伯娘不好,让咱家静安伤心了。”
静安摇头呜咽道:“没有,是伯娘心疼静安才是。”
俞良叹了口气,问道:“你爹今日可好些了?”
静安流泪道:“午间回去时仍是那样。”
俞良嘱咐道:“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若论难受,你娘不比你少,替她多担着些。”
静安点头道:“静安知道了,多谢俞伯伯。”
俞良欣慰道:“等晚饭后,我和你伯娘再过去瞧瞧。”
郝氏也疼惜道:“怕你和你娘忧愁,再无心用饭,我便多做了些,等走时一并带回去。”
静安又泫然若泣,欲要再说上几句言谢的话儿,却终是凝噎无语,只得黯然垂眸,将滴滴泪珠洒落于地。见她此般模样,郝氏心中疼惜不已,忙转过身去,默自饮泣吞声。
俞良无奈摇头,就问道:“近来可跟自谦通过书信?”
见其默然摇了摇头,便叹了一声,又嘱咐道:“还是修封书信去吧,让他早些回来,打小就被你爹喜爱着,免得日后再生了甚么遗憾。”
静安忙点头答应。见她心郁重重的样子,俞大户一阵不忍,遂也不再多留,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其端着郝氏炖的鸽子汤,及做好的饭菜回家去了。
如此,待晚饭过后,俞大户和郝氏,就来到步师爷家中,当看着他那病入膏肓的模样,皆是十分心酸,却又不敢当面表现。惟无事般,与之说了些村中的里短,又背地宽慰了林氏一番,便再难以多待,遂告了声离去。
等送走俞大户两口子,又待步师爷睡着后,静安少不得再同母亲,言语几句贴心的话儿,这才回到自己屋内,提笔铺笺,给自谦书起信来。
但见其,蛾眉深蹙、凤目生愁,身影萧瑟、玉颜凄楚,是笔锋未落,已然泪水横流、啜泣不止,纵心有千言,然委屈满腹,竟一时不知从何写起。
这般弃了写、写了弃,待废笺扔满地上,直至亥时已过,方才书毕,遂小心折叠放于枕边,而后熄灯睡下。只等几日信差来时,好将它寄出。即此一夜无话。
却说,这尘世间之事来来去去,如何由得了人意。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