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改过咯,但我也觉得还是之前的好看。”何晏随口一答,也没留意江焰眸底的神情变化,是很奇怪的酸涩又不甘心。
他还不知道这份情愫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像一张巨大的密网将他的心脏束缚捆绑。
江焰收回视线,这回换他先走一步。
他声音很低,但足以让何晏听清,是从发涩的喉咙中挤出来的一句:“她是我姐姐。”
只是姐姐。
不能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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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江焰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顺着密集的人群从校门口走出来。
他第一件事就是左顾右盼,寻找姜藤的身影,他心中积满整晚的期待,也极其害怕姜藤昨夜不过是随口一说,会落了空。
忽然,他灵敏地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猛地向后转身,下意识抬起手攥住姜藤的手腕,稍稍用了点力,疼得姜藤立即皱起眉,而她的手中拿着瓶带冷气的汽水。
江焰见来人是姜藤,慌忙松开手,以及藏起眼底一瞬而过的阴戾。
在他过往的生活中,每时每刻都不能松懈,久而久之,他感官的敏锐度都要比常人强些。
为了活命,只能这样。
“小鬼,你防卫意识还挺高。”姜藤甩了甩有点发红的手腕,不恼,换了只手递给他汽水,笑侃道:“劲也挺大,差点卸一胳膊。”
江焰怕姜藤察觉出一丝端倪,他接过汽水,紧张地盯着她:“对不起姐姐。”
“我不知道你在身后。”
“我又没怪你,走吧。”姜藤抬手,拍拍江焰的左肩,先一步抬起脚:“我今天看了几间房——”
见江焰没跟上,她顿身回头,干脆拽了拽他的书包带,扬起笑:“你瞧瞧喜欢哪一个,咱们就住哪一个。”
真奇怪,周遭喧嚣似按下暂停键,寂静无声。
他顺着这股力量,稍稍侧过身,心脏中有东西在悄悄变了味。
目光所及是她,后来,就都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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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藤找的几间房都在学校附近,环境较之前不是好一丁半点。
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第一家,即离学校仅隔一条街的出租房。
中介寸步不离跟着他们两个,一张巧嘴没停下,江焰不挑,姜藤也就不想再多跑几趟:“那就这间吧。”
“行,那咱们现在去公司把合同…”
他们三人走到电梯前,电梯门打开,姜藤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和电梯里走出来的一对老夫妇对上视线,刹那间,他们三个人都愣在原地。
几秒后,还是姜藤回过神,小声错愕道:“叔叔阿姨…你们怎么在这?”
是程嘉杭的父母,以及程嘉杭的弟弟程嘉言,按理来说,他们不是一直住在教职工公寓吗。
自程嘉杭去世后,他的母亲经受不住刺激,旧病缠身进了医院,而现在程嘉言搀扶着她。
估计是刚从医院里回来,他们不喜欢姜藤,从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尤其是程嘉杭的母亲,她见到姜藤时便面容狰狞,似有血海深仇,恨意汹涌,眼圈红了一片:“你个扫把星还真是阴魂不散,嘉杭都死了,你现在还想要什么?!”
“阿姨,我没有…”
“没有?!还没有什么,难道嘉杭不是因为你才死的吗?!”
回忆涌上心头,姜藤百口莫辩,短暂的沉默反倒像火苗,将老妇人心中的雷引爆,她越激动声量就越高,吸引这一层的其他住户走出来看热闹。
人在气急与恨急了一个人时,说出口的话像冷冻寒冰,最伤人。
“狐狸精,灾星,你克死你爸还不够,还要嘉杭的命。”
“你以为你每月打过来的钱就能赎清你的罪吗,不可能!!这辈子你都得欠着!!”
话语如锋利的刀刃,剜过姜藤的心脏,仿佛在受凌迟极刑。
她稍稍弯了背脊,任由这些带血的言语刺破她支离破碎的心脏,甚至她觉得,没说错啊,她罪大恶极。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程嘉言和他父亲也觉得够了,想要拉走情绪已濒临崩溃的妇人,谁曾想妇人像疯了似的,抄起保洁阿姨搁置一旁的扫帚,就想往姜藤身上打。
姜藤认命似的阖上眸。
但,比疼痛先来的,是温暖的怀抱。
江焰迅速转身站在姜藤面前,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而妇人手中的扫帚落下,棍棒擦过脑袋,重重砸在江焰的右肩,疼得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刻骨铭心。
姜藤整个人是懵的,诧异地抬起头。
可江焰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额角,她只能看见他的喉结,以及耳畔落下他的低语:“姜藤,你都不是。”
不是狐狸精,亦不是灾星。
在我这里,你有千般的好。